翌日,日上三竿,窗外鸟儿早已觅食得饱后,悠闲地栖于树梢清理着纷乱的羽衣。
房内,轻纱罗帐轻飘,流苏浮动。朦朦胧胧中,木晴天不知不觉地摸上自己的脸庞,白皙的脸上只有光滑的触感,似乎还有别的,他却忘了还有什么。
薄薄的纱帐透过丝丝明亮的阳光,他眯了眯眼,随之全然闭上,额际隐隐作痛的刺感即时像毒蛇猛兽般猛扑过来,揉了揉两边太阳穴,唇边逸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不该喝酒的,不该喝的。
“当家,您醒了。”贾管家低声轻唤着,他立于房内已有好些时辰,只是始终静立一旁不敢扰了主子的清梦。
木晴天轻应一声下了床,待贾管家服侍他梳洗过后,看着数年不见,两鬓白发增添不少的贾管家,随意而道:“贾叔,你也儿孙满堂了吧?”
“是,孙儿已有五岁了。”贾管家笑着点头,毕恭毕敬地回着,手也闲着,蹲下来轻拍着木晴天的儒袍下摆处那小小的折痕,努力让主子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木晴天扶起贾管家,“贾叔,其实这些事给他们做就好了,您老不必亲力亲为,有空还是与儿孙享享天伦之乐吧。”
贾管家眼底满是感激,摇了摇头,“不,当家,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有谁比老奴更了解你的饮食起居与生活习惯了,老奴怕他们笨手笨脚照顾不好当家您。”
贾管家固执,他早就知道,此番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只是每一次都被同一个答案给回了,这一次也不例外。如果是弘苦来劝的话,也许贾管家就能听进去了也不一定。
木晴开如是这般想着,突然想起什么,“贾叔,昨夜我是何时回的府?”
“当家回府的时辰差不多是亥时三刻,那时您喝醉了,许是忘了。”贾管家如实作答,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将遇到弘苦的事说出来。
颔首,木晴天扶额想了想,却是什么也记不起了。真是醉酒误事!原本是想借与和英同游之便敲定酒行秋季所需上好糯米的交易,可喝了三杯自家陈酿的状元红,竟是不胜酒力昏昏沉沉了起来。
“昨夜是您扶我回房的?”隐隐约约中,总觉得他忘了什么。
贾管家沉默着,木晴天等不到回答,见贾管家又是一脸犹豫不决,深知贾管家对他这个当家一直是忠心不二,如此为难必是有什么事了,“贾叔,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可别瞒我。”
一听瞒,贾管家慌了,一向当家至上的他哪有瞒过主子什么事?!立即道:“除了老奴,还有弘姑娘。”
心弦突然似是被谁拨动了一下,没有优美的音符,而是生生刺痛他心扉的尖锐。木晴天背过身去,眉峰缓缓皱起,干涩的唇畔微启,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半句。
贾管家接着又道,“在回秋风院的路上,弘姑娘就回暖云院去了。那时夜已深,弘姑娘许是困了,且终归男女有别,弘姑娘并未与老奴送当家回到秋风院。”
“知道了。”
是梦,原来真是梦。她没有进来秋风院过,没有近过他身旁过。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他惆怅若失,就像是个黑洞无止境地吞蚀着他。
“如此老奴去看早膳可备好了。”看得出木晴天酒意未醒,此时更添倦容,贾管家识趣地退出房去。
在床边坐下,垂下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地抚过他的脸他的肩,温柔得就似是昨夜梦中她的手。他还记得她在梦中流下了点点滴滴的晶莹,那是她不轻易示人的脆弱,有多苦有多涩,此刻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
是谁让她伤了心,是什么让她失了魂,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却也无能为力。
楚河汉界。
自从那一晚起,他与她之间已多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宛如那永不可跨越的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