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星术师(月上戈)
它的名字仅仅就一个字——暗,只因它是黑色的海。我惧怕它,只因它总是寂寞孤独而又死气沉沉的。
族里的老人说海底是亡者的乐园,我深信不疑。运灵船总是孤寂地驶到它的胸膛上,然后像抛下垃圾般将被铁索绑在一起的尸体与灰褐巨大的石碑丢入海中,溅起的浪花很小!甚至不闻声响,就是静寂地可怕!
尸体与石碑被遗置于此,慢慢下沉,眼睁睁地透过昏黑而又泛有斑驳模糊的光影的海水望到运灵船慢慢消失,视线里一片模糊不明的光影,窒息与绝望……那沉入海中的人原来是我,鬓角额前的发丝如黑色的海藻一般在一片黑暗与冰冷中打曲游动,我无能为力毫无办法,身子软软地在一片漆黑与冰冷里下沉,耳旁咕噜咕噜的尽是暗海大口嚼碎我的身子的声音……救我!谁来救我?
我被母亲叫醒,满目泪花地扑入她的怀中,母亲轻拍我的后背低语着安慰我,父亲冷哼一声而后一言不发下床打开了房门,浓郁的夜色潮水似地涌入屋内,跳跃不定的烛火苗儿也终于轻吐了一口浓烟熄灭了,白烟一丝一缕地缓缓消散着,父亲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中,他似乎在考虑着问题,母亲仍在小声安慰我,而我瞪大了眼睛忐忑不安地盯着父亲,他是个冰山一样的男人,从不会因我是他仅有的儿子,就对我放纵。
父亲沉默地走了出去,留下了几声轻咳和屋外挂满夜空的同样缄默的星子。
夜凉如水,树声如啸。我紧紧拥住了母亲,她的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意蕴,最后化为一声轻叹消散在了夜里。
天未亮全,我被父亲叫了出来,他让我跟着,我便跟着他冷漠的背影不敢做声。随行的是族里最杰出的牧师西起,还有他的小女儿习语。一直听说她是我的契妻,她就走在我的旁边,我偷偷看她时,发现她也在小心地偷看我,牧师维塔用深凹灰白的瞳仁斜了我一眼,我抿了抿唇低下头,心中骇然万分,总觉得他皱缩干瘪的面容上透着死意的灰白,我逃跑般紧紧跟上父亲,不再回头。
父亲带着我终于在海岸边停下,我躲在父亲身后,握紧拳头身体微微打颤,咸咸的海风怒冲冲地握起父亲身后的袍角,有意地狠抽在我的脸颊上,我抬头看着父亲,他啽默着挺起胸膛,黑色的长发交缠飞扬在他的身后,黑色的袍衣剧烈地抖颤着。黑色的巨浪嘭的击碎于他身前黑黝黝的礁石,无数细小的水珠隐隐长啸,似被解脱了的怨灵的尖叫,它们跃起浸入父亲的衣袍,可父亲面朝着暗海一动不动。
“来,怯望走上前,挑战你所害怕的东西!”父亲铿然说道,语气里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步履维艰地走出了父亲的身后,慢慢向前走去,我一直低着头,因为我没有直视它的勇气,黑色的浪涛漫上脚踝,丝丝缕缕的冰冷像触手一般攀上了心脏,每一声浪涛交击礁石的声音都像铁锤一样重砸我的大脑,我像个落难者般站在它的身前,衣衫被飞溅的浪涛浸透,身体因害怕和紧张而紧绷得发抖,我慢慢将头抬起,继而呼吸短促,灵魂就蜷缩了起来。
它如此的浩大,平静是海面象是一潭黏泥,那种安静是毫无生机的岑寂,就像一头巨兽的白寥寥的遗骸静躺在你的脚边,又似一张苍老丑陋的面容张着龌龊的大口艰难地呼气。灰蒙蒙的天空迫压在它的身躯之上,它如同困兽般握着拳头轰隆隆地砸在灰黑的汀线上然后血花四溅痛吟着退下,海天在遥远处相交,宛如它擎出的紧闭的眸子,就算它睁开了眼睛,也仅有荒漠般悄寂的死意。
我哭喊着后退,无助地倒在地上,手中沾满泥沙地爬起跑向父亲,可父亲的眼中仅有一丝不耐一丝愤怒,啪!他的手掌抽到我的脸,却似一根毒刺扎进了我的心脏,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我跌坐在地上,伏着身子无力地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