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习惯早睡,永寿宫里早下了匙,可宫里热闹到四更天去,翠翘睡得浅,依稀听到御花园那边箫管悠扬,笛笙并发,好不容易睡着,仿佛只得片刻,听到外间有人拍宫门的声音,竟是方沁的声音。
翠翘披了单衣出来,玉景正开了宫门。方沁隔着老远叫了一声:“娘娘。”就算什么也没有说,空荡荡夜空里,那语气让人一听就知道仿佛出了大事,连良妃也惊醒过来。
原来胤禎吃过醒酒汤之后,睡到现在突地烧起来了。德妃让人传了方太医过来看,只问吃了什么。德妃想起那醒酒汤,让方沁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忌讳。翠翘让玉景陪着良妃回屋去睡,自己跟着方沁又到了钟粹宫里去。
方太医用了冰水袋给胤禎去热,就着床榻边掐丝珐琅寿字焟台,看翠翘拿过来的方子。德妃在旁一脸忧心忡忡,方太医一笑,说:“并无大碍,只是这醒酒的汤里多加了些补药。平常里御医园,大都不会写这样的方子,想是怕醉酒的人伤身,所以特地加了些补药。想不到弄巧成拙,去去热就无妨。”
德妃突然明白过来,良妃素来不会饮酒的,这方子多半是从前给皇上备着的,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德妃身体本就不佳,闹了这大半夜,夜里风寒,又咳嗽起来。方沁扶德妃回长春宫里去,翠翘留下来照顾胤禎,等着方沁回来。
床上的人微偏过头,冰袋掉了下来。焟台上光线摇摇晃晃,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翠翘这时才看清他的样子。紧闭着双眼的脸上还有些稚气,他微蹙眉,脸上有一种不自然的潮红。
翠翘去换冰袋,将它压在胤禎额头上。他的眉毛很浓密,是气势汹汹的剑眉型。翠翘出了一会神,那时,她还不懂事,只得十六岁,是真正的十六。她后来仍旧维持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可是那不过是因为她的时空永恒不变。
她那日回过头去,努力想要看清他的样子,电光火石之间,她听到爆破的声音,流光那么一闪,她只看到他的眉目,他的表情似乎应当是严肃的。她一直像想着他的样子——眉毛深深插入鬓角里去,他不笑的时候,应当也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手尖触着冰袋,透着一丝丝凉气,翠翘觉得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翠翘见到胤禎微睁了双眼,人仿佛是醒着,眼神倒迷茫得很。她将冰袋翻了一个面,胤禎眯了一下眼,又慢慢睁开。翠翘起身放了幔帐,轻声说:“睡吧。”
……
他一觉睡到第二日晨时,头痛欲裂而醒过来。保定在外间听到响动,进来见他醒了,乐颠颠地跑来说:“十四爷,您可醒啦。”
胤禎揉了揉额头,方忆起昨夜喝醉的事情,谩骂了一句:“好个九哥。”
保定见他精神不整,便说:“娘娘为爷备了醒酒的茶。”
胤禎这才看到案上蓝地黄龙的瓷碗里盛着暗褐色药汁,他起身撞到床帐,倒让他脑子里画面一闪,胤禎突然问保定:“昨儿是谁在这里伺候?”
保定伺候他穿鞋,他这样没头没脑一问,保定想了想才说:“娘娘不放心爷,让方沁过来伺候的。”
胤禎“哦”了一句,伸手套进衣衫里。
胤禎要到乾清宫里给皇上请安,午时用过膳才出得宫,九阿哥胤禟在神武门外等着他。
因为年轻的缘故,皇上并没有交付他太多的责任,胤禎乐得清闲,他听旁人评说他是纨绔子弟,面上一笑,转身轻轻一哼,怎样,他偏要。连科考也拿来打赌,好在皇上并没有责罚他。德妃倒是有点管不住他,只得任他一日一日消磨下去,又催着皇上将大婚的事办了,想着收了他的心总是好的。
皇子大婚需要些时间筹备,物色人选也是慎之又慎,可那些于胤禎仿佛都是旁人的事,他还是每日里该玩的时候照玩不误。
因为九月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