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淮河畔到宴鸭楼,要穿过整个宁蒲县。胡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吃咸水鸭,想得不得了。也许是单纯地想在他爹的地盘上多露露脸,这样他爹问起来时,也好有更多的证人。
不得不说宁蒲县发展得很好、很快,从民国建立时到现在,整整十年过去了,宁蒲县不比南京市中心差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市区和宁蒲县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沿河一带商铺林立,码头上也是船来船往。民国政府吸取满清的教训,开埠通商,外国人长驱直入,南京城建起了不少教堂。在大街上看见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有的热衷于传教,有的热衷于做茶叶和瓷器的贸易,总之还算风生水起,人们对外国人并没有什么偏见也没有崇洋媚外,相处还算和睦。
但是胡鸣有一点想不明白,十年前,宁蒲县老城区一度非常繁华,但是胡西泉上任后,偏偏绕开老城区,把县城往四周扩张,大有重新迁城的感觉,就连胡西泉一家,也远远地离开老城区,住在县城最东边一栋西洋小楼里。
天色越来越亮,烟火气也越来越浓。集市上开始有小商小贩开始活动,出来买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多,街上开始变得嘈杂,而胡鸣讨厌市声,尤其是在做过亏心事以后,他更讨厌到人多的地方来。
“我们走小路,躲开这些人。”胡鸣吩咐道。
车夫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看得出来他在盘算,小路?这里是县城中心一带,几乎每条路都很宽阔,都很嘈杂,小路实在是不好找。
胡鸣看到车夫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直接一语道破:“走秦淮大剧院。”
听到这里,车夫把车子停了下来,他衬衫鼓起的大包一下子便偃旗息鼓:“秦……秦……淮大剧院?”他嗫嚅着回过头,似乎在和胡鸣确认,看得出他脸色有点发白,刚才额头上跑出的汗水一滴一滴流下来,每一滴都透露着恐惧。
小四也感到不可思议:“真的吗?”他向胡鸣确认道。
“大白天还能遇到鬼?!”胡鸣对小四说。
小四于是向车夫大手一挥,说声:“走!”
车夫于是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硬着头皮跑起来,可是他的衬衣再也没有鼓起来。
胡鸣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农村的时候,他可以大半夜去别人坟头拿吃的,一般人没有这个勇气。到了城里他又飞扬跋扈惯了,再加上他爹妈天天吃斋念佛,他更加不信有鬼神的存在,即使真有,也早就在他爹妈日复一日的念经声中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找上他呢。
渐渐地,行人越来越少,外面慢慢变得安静。胡鸣继续睡觉了。然而小四开始如坐针毡,他恭恭敬敬地坐在车里,头也不抬,低眉顺目地,一动也不敢动。
秦淮大剧院越来越近了。
“放轻松。”胡鸣对小四说,他似睡非睡地,带着熬夜过后的慵懒,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哦。”小四从喉咙里随意发出一声,他似乎并不敢说太多,生怕自己会引起任何过多的注意,他感觉冥冥之中有人看着自己。他只求黄包车快点经过这个是非之地。
要说宁蒲县,从清代开始就是文人荟萃之地,全县上下大大小小的戏院、剧院不下十个,在民国以前,唯独这秦淮大剧院规模最大,相传这是北京来的一帮京剧班子长期在这里演出,可是自打北伐军打到这里后,秦淮大剧院的这班子人集体消失,有人说是他们集体逃回北京去了,有人说他们全被军阀们带走了,成了随军戏班子,供这些脑袋拴在枪杆子上的大兵们路上解闷。
秦淮大剧院兴盛的时候,这里就是县城的中心。当时的盛况自然不必明说,全县的人集中在这里看戏的时候,也是有的。可是人去楼空以后,这里渐渐荒芜了,周边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