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南屏飞花袅袅,连绵不断,无尽无休;落花飘拂纷飞,连接曲陌,轻红浅白,煞是可爱。南屏人家又最是花心,而长乐都犹胜。飞花起,不拘男女老幼穿了新制的春服走出家门,去寻一树正茂的花树,备了梅子酒,歌咏相合。风起,落红成阵,翻入杯中,便大笑着饮了,好不热闹。我最喜的是自家庭前的两株百年流苏,
是那日曾祖亲手植下的。流苏花开,花如浓云洁白如雪。风吹过,雪白的花重重的落了一地,母亲命人细细扫集起来,装进布袋,做枕头。枕着落花而眠,梦里都是流苏淡淡清香。日影飞至,如今已是武德六年。
一日早朝过后,南屏王散去了满朝文武,独留下太傅曲江白叙话。
春日融融,暖风共飞花在大殿中旋舞,南宫峋心中畅快。“曲爱卿,与朕话些家常可好?”
“圣上想听些什么?”
“朕听闻爱卿家的千金伶俐可爱更被都中百姓视为天女,如今几岁了?”南宫峋笑着问道。
“下官小女生性顽略,天女一称实属流言,今年已经三岁了。”
“时间真快啊。”南宫峋一丝喟叹,一些莫名的情绪在眼中流转。
曲江白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立在南宫峋的身侧。
南屏尚诗书,寻常人家的孩子三岁开蒙。身为太傅府上的千金,三岁的我已经站在凳子上握着毛笔歪歪扭扭地描红。字儿还识得不多,皮猴儿的性子就已冒了出来,父母宠我由着我把先古圣贤的诗改得七扭八歪。那时候,每日里天未亮我就爬起来直奔父亲的书房,自父亲教了《说文解字》的用法,我便拿了古诗自己来读,遇上不认识的字就自己查,除非实在弄不懂的才烦父亲母亲讲给我听。也从不睡午觉,安静的午后,便是我习字的时间,只是我的每幅字边上总会有些小笨猪小懒猫之类的稚嫩涂鸦。幼年的我喜动不喜静,每天能待在书房里一个半时辰已是难得。除了给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只顾着疯玩。玩泥,爬树,捉虫子,比个男孩子玩得都脏,偏生还喜欢穿白衣裳。母亲每每拎着脏不拉几的我,又爱又恨,洗澡时总冷不防的啪我一巴掌。
一日,我在流苏树下难得安静,一片一片地去观察纤细的流苏花瓣,阳光透过重重花影落在我手上暖暖的,正出神,小丫鬟芙儿冲过来拉上我就跑,边跑边跟我说,“小姐赶紧跟我去换衣服,皇上来了。”
“啊?”皇上也可以到处乱跑的?彼时芙儿才五岁,于是就看见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拖着个三岁的小不点奋力地奔跑,其实那速度大抵和成年人正常行走差不多。
换上的衣服只是干净些,并不见华丽。芙儿又拉着我回到后花园,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小手儿里都是汗,看来家中果真来了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后花园里流苏树下,春风乍起,卷香雪而来。
父亲依旧是居家打扮,一袭青色长衫,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些什么,母亲在一旁浅笑,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不见一丝奢华。还有个比我大的小男孩站在那人的身边,一丝不苟的挺直腰板。皇帝出行不用威仪阵仗么?那人转过身,发丝张扬飞舞,简单的衣饰,丝毫掩不住那张意气风发的俊朗面庞。父亲在旁,不输那人的清丽容貌,只是周身没有那唯王者独尊的霸气。满园流苏随风起,漫天飞舞的纯白,年幼的我只顾出神贪看,天地端宁,唯有耳边簌簌落花,以为这便是世间的极致。
“小丫头就是秧儿么?”南宫峋俯身抱起我。
“嗯。”我点头,转过眼睛又去看那个小男孩。
纤细的身材,乌黑的眼睛,比我的芙儿要好看得多。见我看得专注,男孩也抬头看我,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顿了顿,忽然问我:“秧儿是不是极爱这流苏花?”
“流苏最美当属落花时节,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