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明诚夫妇的船只继续沿着长江逆水南行,不日到达采石,船停岸边,然后派人下船打探赵升消息,半日方回,赵升不见踪迹,江岸各饭店c客栈都寻过,不见赵升留下消息,只能稍等,看看情况再说。
傍晚,找到一个很好的泊船之处,前后不一会儿就停了好几艘各色船只。有官船,专为现任官员及家属使用的;有私船,船的规模体制,均能判断出门阀家世来;有受雇船,船头也总有可识别身份地位的标识。
月朗星稀,大江潮涌,滔滔北上,要是江上都是随波逐流的战船,北上抗金,该是多好的画面啊!可以称赞为史诗般的北上抗金,可惜,都是南渡,苍惶如丧家之犬。
清照和明诚各怀心事,一路上交流不多,难得江上风景如画,清风伴明月,兴致也高了不少,吩咐家人,把酒菜摆上甲板上来,赏月喝酒。
酒喝三杯,两人兴致更高,一洗旅途劳累,话也多了起来。
“夫人,世道艰难,只要东西和人都平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但看一路南逃之官宦人家,泥沙俱下,想恢复中原,恐怕”
正自喝酒谈天,突然临船传来吟诗之声,朗朗之音,整聋发溃:“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吟完诗,又不禁哀叹几声
赵明诚哑然失笑:“夫人你听,何人在吟你的诗句?”
“想不到流传那么快,可见江上都是饱学之士,何不邀来一番畅饮。”李清照也惊奇。
赵明诚亦高声吟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临船何方朋友,可否过船一叙?”
只见临船另一面船舷转过一位中年男子,隔船施礼:“在下姓吕名本中,自居仁”
李清照马上接口:“啊呀!原来是东莱先生啊!久仰久仰!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东莱先生接着吟道:“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哈哈哈,夫人雅量,能识得小可之词,敢问二位高人姓字名谁?”
李清照继续吟道:“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东莱先生擅于诗词,知名天下,且听听姊姊的《一剪梅》如何?”
“洗耳恭听。”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哎呀呀!小弟给哥哥c姊姊跪了,得遇一代词宗易安居士,三生有幸,明诚哥哥,汴梁一别,十几年未见,一向可好?”吕本中真的半跪行礼,他比二位都小一些,当年赵明诚做太学生,在京城走动,吕本中亦在京城谋职,时有交集,不想赵明诚迁居青州十年,又做官几年,再南下,两位已是十几年未曾谋面。
“不敢不敢,兄弟请起,请过船一叙。”夫妻二人也深施一礼,连忙让船家搭板,东莱先生急忙过船,和赵明诚牵手,相拥泣不成声
国事艰难,两人祖上都是显宦,都做过宰相,都是世家大族,仿佛国家就是老赵家和他们自己家的一样,现在国破家亡,流落江湖,怎不令人唏嘘断肠。
清照一番劝勉,方才止住悲声,三人重新见礼,落座飞觞,借船中醇酒,浇心中忧愁。
“哥哥这是要上哪里?”吕本中先提起话头。
“不瞒贤弟,原本欲赴湖州任职,不想江宁任上,有军士作乱,为兄处置不当,只能只身离开任所,现在等家人打探消息去了,但我想,总得把家眷送往洪州安置,较为妥当。”
“小弟也有耳闻,应该没太大问题,局势平缓了,朝廷还是需要人才,毕竟我们太学出身的,根正苗红,朝里官员,盘根错节,应该不会牵连到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