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却也算得上别有风味。
萧陌然手中提了一盏黄铜水壶,手腕只是一抖,那热滚滚的水便顺着土陶杯壁淌了进去,立时晕染出一股混了柴灶味的茶水清香。
“我这里无甚好茶,便委屈千钧,同我共饮这无名之茗了。”
他将水壶放下,提手一抓陶杯的把儿便托起了热滚的茶,一面轻轻吹着,姿态却如昔日与他对坐罗圩观茶室一般优雅。
可茶是无名,杯是粗劣土陶所制,而水更是夹了烟熏的味道。这等丝毫无有茶道讲究的寻常饮法,在萧陌然做来就像是浑然天成,仿佛他是天生作态,一丁点儿不与罗圩观的清贵大弟子扯上关系。
他与这师弟一别余日,只觉他似在哪里有些不同了,然乍然一看,却仍不知这点儿不同异在何处。
见友人望着自己出神,萧陌然一笑:“不尝尝?”
“啊。”
陈千钧应了一声,忙将拴在肩上的包裹取下,装在布里的各种瓶罐便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金疮药c玉骨生肌散c断骨塑形膏你要的这些,我都给你带来了。”
贴着药名的瓷瓶一样一样摆在石台上排开,转眼之间,竟密密麻麻站了三四排。
陈千钧手里握着最后一只锦盒,表情略有诧异,“只是你要这些药作甚?”
他见萧陌然行止如常,丝毫未见其有半点身体消损的痕迹,着实想不通。
萧陌然却是一笑,“我这回出门匆忙,身上未带足够细软,多备些观中药丹,自然还是好地。”
陈千钧面色古怪,“便连这只,你也要将其卖了?”
他将那唯剩的东西摊在石面,便见那刻着精细花样的云纹似是烙在了乌木上头,在光线的折射中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这锦盒里盛的,正是罗圩道观库中一宝——千年雪芝。
此味药材正如其名,是生长在极寒之地历经千年才出一株的灵芝,也是莫道黔多年前出门历练才偶得一只的好药,只是其药性烈极,纵是有能救人吊命的奇效,却也能在顷刻间将人之内脏化成血水,加以用起炼丹的代价实在太大,因而这许些年只是被莫道黔封在了药库,并未实地使用。
“这只我另有他用。”
那人轻轻巧巧地答,仿佛陈千钧绞尽脑汁地突破层层戍卫,才潜进药库将之偷来的宝贝,在他眼中不过满山的野草,毫不稀奇。
陈千钧的眉头拧了起来,“师弟,你这药的用处我且不问,只是为何特地指明要我偷出来?观主他待你并不薄,这点你当知晓的。”
罗圩道观的秘丹神药无数,以萧陌然的权利,要这只雪芝不过是动动嘴的事,纵是他再想要点儿什么更贵重的,想来莫道黔也会毫不吝惜。
“千钧以为我为何如此?”
陈千钧道:“我不知。”
反问话的人缓了一缓,只将那土陶的杯盖在掌中捏拿了一阵,才缓缓开了口:“将所想无甚遮拦地尽全暴露给至亲,有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陈千钧一愣,“你是说观主不可信?”
他答:“我未有此意,可留手余地并非坏事。”
高大男人忽地站了起来,面色略显不善:“你我二人自小同在观中长大,历事都由观主亲行教诲,从未有半点儿疏遗况他老人家现今已近耋耄,若是真如你所言般有所顾忌,为何又指明了要将观主之位传给你?尔之所言,我实不赞同。”
萧陌然轻轻仰头将他看着,见他一脸凛然正气不似有半点掺假,唇角便浮上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仍坐着温言开口:“千钧,我们是江湖人,江湖自有江湖的道理。”
“我们不过是匿于野山中修习的道士,远离世俗烟火,你说的江湖道理,于我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