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布鞋鞋底举到更上一层的台阶。
举到更上一层的台阶。
师父说,要想学会下山求佛,先学会上山成佛。
我成佛了吗?我成佛了吗?
师父,我能抚摸到林间的鸟儿了。
十楼,放了那鸟儿吧。
师父,我能牵起悬崖上的藤蔓了。
十楼,松开那藤蔓吧。
师父,我想下山去看看啊
师父,我想下山去请一炷香啊
十楼,先把石桌前的落叶扫扫吧。
十楼,先把那只从巢中跌落的雏鸟放回巢中吧。
十楼十楼?
师父,十楼在呢。
啊十楼,还在呢?
在呢在呢
十楼,下山去吧。
师父侧躺在佛像面前,他唇边灰白的胡子艰难的动着。
任十楼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他几乎咬碎了下唇,拳头生生的将蒲团砸进了地里。
十楼十楼?
师父?
任十楼到底没有哭,他只是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好话了。
他好像没有了舌头,他好像没有了头。
“十楼下山去吧”
“佛祖的莲台下面是师父毕生的积蓄了”
“不多,只有两百文。”
“去去买点好香,去去买个好点着的火折子”
“只是只是别忘了”
师父哆哆嗦嗦的说。
“别忘了火折子点着了之后别烧着手”
“还还有拿着师父的刀路上也也防个身用”
师父像是被痰又堵住了喉咙,使劲的咳啊咳,咳的满嘴是血,咳的满衣领都是血。
“走啦!走啦!”
“十楼!走啦!”
任十楼右臂轻轻的抚着师父的胸口,而师父却用拳头重重的砸在任十楼的手臂上。
“走啊!十楼!走啊!”
“没几天了!就到了祭日!”
“别晚了时候!别晚了时候!”
“别让你父母责备你!别让你妻子担忧你!”
“走啊!十楼!”
师父的舌头上还混着血,血沫子顺着他的大喊吐满了整整一块青石板。
“十楼走十楼走十楼这就走”
任十楼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他跪的着实有些久了,两腿一酸,又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上。
“佛祖啊佛祖啊”
“佛祖您救救我师父啊”
任十楼哭出了声。
他苦出的声小,他说话的声也小。
“不求!不求!”
“不求他!”
师父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着地面。
“不求他!不求他”
“求他做甚么!求他又怎样!”
“佛祖啊佛祖”
师父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枯坐莲台多少年啊你怎么还不死啊”
“还不死!还不死!祸害遗千年!遗千年!”
师父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他像个四条腿被绑起来,待宰的猪一样,两手蜷缩在一起。
“十楼啊十楼”
“师父要死了啊”
“十楼啊十楼快下山去吧”
“十楼啊十楼别忘了埋了师父啊”
“十楼啊十楼”
师父已经看不见任十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十楼到底在没在他身边。
“回来了就出家吧”
师父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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