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见到苏桐搀扶着方余,此刻方余的嘴唇确已发白,汗珠滚落,明眼人便知方余这样站立支撑不了多久,但这老妪毫不理睬,继续沉醉地吟着:“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行役,奚惆怅而独悲?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行役,奚惆怅而独悲?”
苏桐继续问道,口气比刚才更为谦逊:“婆婆,我大哥身子不适,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在这歇上片刻?”
那老妪似乎因苏桐打搅了她的性质,口吻中带有怒意,说道:“里屋桌上还有老婆子吃剩的饭菜,茶壶中有水,你们有手有脚,自己去方便吧!”
她仍未起身,仿佛不愿离开那舒服的竹椅,右手所持的棕榈叶一刻也未停止扇动。
苏桐鞠了个躬,谢道:“多谢婆婆。”说罢,搀扶着方余进了里屋。
苏桐先是倒了一碗水,端给方余,见饭桌上还有些馒头c白粥c青菜,方余此刻内伤严重,不宜盲目进补,清淡的食物是再好不过。
那老妪不知何时走进了里屋,搬了张长条椅在方余对面坐下,端详着方余许久,徐徐说道:“小伙子年轻力壮,怎么内里虚成这个样子?”
方余微微笑了,正想解释,苏桐抢着说道:“我大哥受了内伤,此行正是为了求医。”
“这梅林可大得很,天色已晚,你们就是走得出这片梅林,前方也是无人的荒野。”老妪说道。
“婆婆可知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梅林?有位老先生跟我说过,梅林深处,便是归来谷,我们要寻的大夫便住在那里。”苏桐问道。
老妪忽然捧腹大笑,笑声爽朗不止,苏桐不解其故,望着方余。
方余也是一脸茫然,问道:“不知婆婆为何发笑?”
老妪笑道:“你们可知道我刚才吟诵的是何文?”
“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方余从容答道。
“归去来兮,此地便是归来谷。”老妪的回答着实让方余与苏桐吃了一惊。
此地仍在梅林之中,依老先生所言,梅林深处,便是归来谷。但前方一眼仍望不到梅林尽头。更何况,此地并无山峰林立,地势平坦,又怎会是山谷地形?
此处又怎么会是归来谷?
这位老婆婆莫不是痴人说梦?
现在连方余也捉摸不透了。
“我们是要去归来谷寻一位‘鬼医’杜仲先生,婆婆可认得?”苏桐虽然也觉得这老妪疯疯癫癫,言语毫无逻辑,但仍不甘心地问道。哪怕有一点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我可不认得什么神医鬼医。老婆子在这里住了也不知多少年,这方圆几十里地只有我与老头子相依为命,我那短命的老头子也化为尘土几十年了。”老妪答道。
苏桐与方余对视一眼,便搀扶着方余起身,说道:“如此,便不叨扰了,我兄妹二人还需继续赶路。”
那老妪突然一把扯住苏桐的衣袖,说道:“小姑娘,梅林你天黑前是走不出去了,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住下。”
苏桐想说点什么说辞婉拒,不曾想方余笑着说道:“麻烦婆婆了。”
老妪坏笑着说道:“我老婆子也不糊涂,我看你二人相貌登对,正如一对璧人,怎会是兄妹二人?定是出逃私奔的小夫妻,途上遇上仇家,这位小伙子这才受了内伤。老婆子索性将我那大床让给你。”
说罢,不容苏桐解释,转身便去收拾她那张“大床”。
入夜,方余在床上盘腿打坐,调息护元,苏桐便走进厨房,见那白发老妪蹲在地上,正在烧水。
那老妪缓缓有序地捡起柴禾扔进火堆,不停地扇风烧水,甚是勤快,与白日里慵懒躺在竹椅上不愿起身时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