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夜色深沉,月亮也被云遮挡住了,只漏出些余晖。
凭着熟悉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薄薄的棉被。
他动了动没什么力气的双手,把被子扯端正,人又缩成了一团,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冷的很。
被水淋过的衣服还在身上,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已经冻成了冰,虽然意志还处于模糊阶段,他还是艰难地作出了起床的决定。
掀开被子,一股寒气便袭上全身,屋子里很暗,他摸索着找出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换上了。
“咕噜……”
肚子不失时机地传来一阵阵饥饿感,算起来,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腹内空空的滋味毕竟不好受,他挣扎良久。最终还是打算到厨房冒一冒险。
昭月把他安排给了一个老太监兆陆,名义上吩咐兆陆照顾他,实际上就是把他当奴才使。
兆陆在宫里也算个一等奴才,底下也有不少干儿子,平日在宫中颇张扬跋扈,不过今日的事倒不是他的意思。
欺负江忱,是兆陆手下最得宠的小应子想出来的,小应子本来就男生女相,一张脸粉雕玉琢般的妩媚,自从进了宫当了太监,更是脱去了身上唯一的男性气息。
宫里的有权势的老太监,都有些特殊的癖好,而兆陆正是喜欢这一类型的,于是凭着这个优势,小应子就搭上了兆陆。
他见江忱相貌不凡,又天生一股清冷气息,本来想要讨好拉拢,奈何江忱丝毫不领情,碰了一鼻子灰后终于恼羞成怒,指挥着平日的亲信,作弄了江忱一番。
江忱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寄人篱下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周围的屋子都灭了灯,夜里很安静。
踮起脚尖,轻轻地朝厨房走去,当他的目光触及门时,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
厨房没有上锁。
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仿佛传来一阵细微却持续的响动,窸窸窣窣,恍若夜中觅食的老鼠。
在阳沂有时能看到四窜的老鼠,跑过街道,钻进深巷,张牙舞爪,啃食一切能看得见的东西,丝毫不畏惧惊惧的人们,那些时候通常战争又开始了,远赴战场的男人,留下没有生存能力的妻女,直到最后一粒粮食耗尽,连老鼠也终于忍受不住四窜而出。
江忱回过神来,在黑夜中窥探厨房的老鼠,看来不止他一个。
他轻轻推开了门,“咣当”一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里面的老鼠似乎吓了一跳,“砰”——类似锅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
门打开。
一个小太监,像一团球一样缩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江忱往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被惊动,反手关上了门。
他看向缩在地上的小太监,那个人他认识,是小六儿,兆陆不久前装模作样派来照顾他这个城主之子的。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江忱原以为他和小应子沆瀣一气,懒得照顾他,原来却在这里偷东西吃。
这个小六儿,看来日子也不好过。
江忱扫视了一周,发现桌上还有几块冷掉的大饼,以及旁边一堆没有扔掉的垃圾。
他走过去,伸手拿了一个,腹中的饥饿感又再一次涌上来,张口就吞咽,虽然那饼又冷又硬。
“公……公子?”小六儿见来人迟迟不出声,探出头偷瞄,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公子,你醒了?”说话间小六儿已经站起来了,虽然年已十六,但身子骨瘦,看起来还只有十四,看见来人是江忱,他放心不少,他自我安慰道,还好不是小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