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为了一场雷雨的到来欢欣不已,冲到雨中去兴奋地手舞足蹈;他会站在一株草木前,好奇地摩挲着它们的枝干花叶,似要将它们一生的纹理都记录下来;他喜欢雪山,他能在雪山上一动不动地呆上好长时间,直至脖子也仰得酸了,也没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只有他脸上满足的笑容,令人瞧了也心情愉悦起来;他这几日似乎完全忘了修行,忘了冥想,你清晨打开门,就能见到他躺在茂密的草地上,望着满天仍未散尽的星辉,衣上沾满了露珠,枕着双臂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又什么都没想……
“他该不是疯了吧?”
直至他们在这里的旅途结束,罗尔夫与塞德里克一起将刚才还趴在熔岩口观看火山蚁搬家的亚伦拉上车,他仍旧是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你还能与他进行基本交流,塞德里克绝对会认为亚伦是疯了无疑。
“不像。”
罗尔夫说,
“你看他的眼睛。”
只有罗尔夫注意到,即使这几天亚伦的生活习惯变得再怎样不正常,他的眼睛却是愈来愈透亮了,如果说以前他的眼睛只是像碧海晴空,那么如今这碧海晴空深处,便藏了一条浩瀚无尽的星河。
“那他这样得持续多久?”
“不知道。”
……
这是种十分矛盾的感觉,却又充满了奇妙——你看天,见识天空的广袤,却无碍自身的渺小,你看山,见识山川的疮痍,却无意岁月的悲凉——当他驻足狂野,头脑沉醉在宜人的空气中,又亦或是那些狂风暴雨中,他的身体知觉得飘飘然腾空而起,如冯虚御风,所有卑微的私心杂念都荡然无存,他像是化作了山间的一缕明月,江上的一丝清风,“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他又像是化作一颗透明的眼球,渺小却洞悉一切,世间的一切汇成洪流,于他眼前缓缓淌过,于他周身循环……
无尽的意象中,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图形开始渐渐成形,轻轻的,淡淡的,他看不清,亦记不全——每当你认真地想要将它们记住,它们晃儿又变了个模样。
不过,亦不必麻烦了——亚伦认得来,这个字是风,那个字是水,那个是山,那个是川……
当总共七十二道不一的图文在他眼前如幻灯片一般一一播放完毕,他便恍惚从那种奇妙地状态中苏醒过来——
世界像是被揭去了一层隔雾看花的薄膜,如果说之前的亚伦是近视,那么现在他就像戴上了一副眼镜,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敏锐起来——当他认真聆听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察觉到窗外的花草树木们那微弱的呼吸。
看看墙上的魔法日历,已是七月末旬了——他们是六月中放的暑假。
亚伦伸手于虚空一点,一阵湿润的清风便在这小小的客厅内吹拂起来,那些近一个月未曾打扫过的桌凳台椅,瞬间又变得明净,继而干爽。
……
巷角,古玩店。
那对夫妇看着门外缓缓走来的,近半月未再谋面的少年,均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一丝诧异与讶然——半月不见,他们还以为……
“那个少年……”
老先生深深啜了口雪茄,眼里闪着莫名的光彩。
“破门而入了呐!”
妇人自然也瞧出了少年的变化——半月不见还能寻到这里来——尤其是瞧他一副信誓稳稳的模样,熟练得仿佛只是去一家常去的街角咖啡店取一杯常喝咖啡——自然是要有些与众不同的底气的。
亚伦亦未曾料到,自己曾心心念念欲求不得的老师,竟然就窝在这样一家“普通”的古玩店内——说起来,他们已经见面四五回了吧——上个月听闻他们去世的消息——亚伦当然是不信的,这两位在漫长的生命岁月中,已经不晓得第几次用这样的把戏摆脱这纷扰的尘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