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同时也喝点酒。可以想象他为僧一生也只是想有口饭吃吧,别无所求了。
有一次,我对疙瘩有了新的认识。那年过年时,给他送去了一袋子炒面,刚赶上正月十五,他将炒面拿到了寺院原址前,在一块牛大的石头上架起了干柴,接着将那袋炒面全倒了上去,顿时冒出浓黄的烟柱,浓烟沿着山脊一路爬到天空。阿卡口中念念有词,足有半个小时。同时,他让来做客的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妇女和我不停地向四面磕头,一刻也不停顿,直到烟雾散尽。其虔诚如此。
疙瘩是过惯苦日子的,六零年大灾荒时,也全凭认的一些干儿子家中的支援才度过了荒年。有几次过年时,我到他那里见到许多来访的人,他对人们说,他吃了不少我家的粮食,每当揭不开锅时,就来找我爷爷,我爷每回都是一斗或数升赠与。
极乐寺建寺很早,神位也很大,各方云游僧人路过时都要前来晋谒,可惜文革后寺院不复存在。疙瘩在此独自坚守了十四年,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一个春天,我去拜访,他见到我也很热情。当时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病,但我回来后不久就听说他去世了,死时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据说前一天来了一位牧羊人,疙瘩劝那人留下来,晚上给他做个伴,牧羊人推托说家里有事,坚持下了山。第二天上山来再看疙瘩时,发现他端坐在炕上,已经坐化了。其时年已七十一岁。这是出家人一生修炼的最高境界。
当地的农业社派人按当地风俗将我的和尚干爹装进棺材里埋了,他住的几间土房被彻底拆了,几只公羊也交给别人去放牧,他的生活用品也被他所在生产队的人们分了。此后我再也未踏上那块土地。
疙瘩死后,只剩下这个俗人干爹,这位干爹是我姑父的堂弟。在小时就记得,这个干爹在生产队里很活跃,人很精干也很利索,口才也好。据说,过去村上有个曾经做过官的老爷,有权也有势,是我这个干爹的一位本家叔爷或是伯爷。那位老爷对这个出身寒微的孙辈很喜欢。农业社时,干爹表现很积极,也很得大家的尊敬。在文革前他曾当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生产队长。他做事公道,很得大家信赖。
不幸的是,在我认了干爹干妈后不到一年,干妈就去世了,那时我才刚满一岁。这对干爹是个沉重的打击。他将年幼的女儿托靠给了我的姑父姑母,于是我又有了一个小我一个月的表妹兼干妹。紧接着干爹找了现在的这位干妈,我家对这个干妈也很尊重,干妈也喜欢我这个干儿子。这位干妈从未生过孩子,她将干爹的几个子女视同己出,将她们拉扯大并成家立业,无半点怨言。
干爹还具有十分幽默的谈吐,无论是讲话,还是聊天都很受听。再加上形容动作,如今的赵本山所不及也。为此,干爹的一些言论仍在村民中流传。干爹还有个特点是爱喝点酒,在逢年过节或后来的探亲中,我都要买上两瓶好酒给他送去,据干妈讲,等人一离开他马上就开始品酒了。按家乡的规矩,晚辈不能和长辈划拳的,但干爹不这样认为,和小辈照划不误。
时光到了2003年的春节,正月初二,我借探亲之机去拜访干爹和干妈,但这时干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不认识人了。干妈及干嫂让我坐在大屋里喝茶,说不必再去看了。我坚持进里屋去看。干爹穿着乡下老人常穿的青色的棉衣棉裤躺在炕上,显得十分苍老,头发已白,胡子很长,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一样。这使我马上想到一头勇猛的雄狮到了暮年。干妈的一位弟弟,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对着干爹耳朵大声喊着“姐夫”,连喊十几声毫无反应。我叫了一声“干爹”,只见他翻过身来,睁开眼对我张望。是我呀,是你的干儿子某某呀,我再次作了自我介绍。但他只是眨眼,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两眼已红肿,双眸暗淡无光,接着,他一侧身又沉沉睡去。我心里一阵难受。据说病重已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