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diàn huà中得知家乡的老屋拆了,那一刻,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老屋已有38年,它完整地记录了一个时代的变迁。
1970年的夏天,父亲从县qi chē队请假回来盖房子。他有一个带皮套的小圆盘,在村旁的一块空旷的草地上进行测量,用圆盘子正南正北方向打下了线。拟建的大屋子座北朝南,正对着二里外一座不大的圆山。老屋的墙基砌了九层石墙,用西瓜大青石头,石墙之上砌土坯,然后上大梁,搁檩子,上椽子,铺柳条,压麦草,撒上土抹上房泥就成了。这完全是一幢土木结构的土房,但在当时看来已够新潮了。
老屋迎来的第一批客人是拉练经过这里的一支队伍。官兵们称赞我家的房子盖得好,就将连部安排在这里,经常在堂屋里开会,屋子两侧摆满了车辆和大炮,很威风。
老屋接纳过我的许多亲朋好友,至今还记得他们喜悦而绽放的笑容。我特别清晰地记得那些去了另一世界的人们,他们在我家的老屋来过,甚至住过。七十年代初生活困难时,百里外一位亲戚代表那里的亲友常来借粮,我家也向邻居和亲友们求助,拆东墙补西墙地凑上七c八麻袋,先搁到堂屋里过秤,然后送到火车站运走。还来时同样先放到老屋中。老屋粮仓曾是饥者的希望所在,成为困难时期的一个见证。
姐姐当民兵时经常和一伙姑娘到老屋里来有说有笑,开会唱歌或打打闹闹,若轮到站岗时她们就睡到老屋的大炕上,便于上哨。姐姐有一支半自动步枪,经常卸了装,装了卸,觉得很有趣,但从不让别人动。我发现枪就藏在堂屋的某个地方,乘她上工之机,将枪拿出潇洒了一会。
老屋还接纳过一些社会底层的人。七十年代初讨饭的人很多,老屋门前来过老人c小孩和女人们,甚至也有残疾的,母亲总是给了熟食让他们吃,临走又装些面粉之类的生食。遇有抱小孩的妇女,母亲总是搬个凳子放到堂屋门口与其拉家常,让孩子在院里土地上多玩一会。
有数不清的家畜家禽也成为老屋的主人。喂养畜禽是母亲的一大爱好,无论是猪进到屋里咬破口袋偷吃了麦子,还是鸡上到柜上c炕上都不打它们,对伤残和体弱的畜禽还给特殊的照顾,总是多喂一点。
小时候,怎么也够不着堂屋门的镣扣,总是要踩上些东西。后来老屋在我眼中逐渐矮下去,不仅够着门镣扣儿,而且常常感到门框要碰头。有一天,我突然一跃而起抓住了屋檐,不知不觉中我已长大,对老屋越来越偏爱了,离家时总要回头张望一下。夏日里,上到高山顶上采药或打柴时就极目向村里远眺,想寻找到老屋的影子。老屋有说不完的快乐,和煦的春天里,听风刮过房檐下的呼哧声音;夏季来临,苍蝇的嗡嗡声音也感到亲切;秋夜,秋雨拍打着房皮那沙沙的声音让人难以入睡;冬天里透过玻璃欣赏雪花飞舞,待清晨打开门时发现雪已拥堵了房门而倍感惊奇。后来,我上学远离了老屋,但与老屋的联系始终没有中断过。母亲在老屋住得最长,得知老屋被拆就是听母亲在diàn huà里那满怀深情地诉说。她还特别提到了父亲。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十年了。
老屋建成之初没有院子,周围也没有一户人家,半夜里院内常有得得的声音让人吓一大跳,那是大牲畜来找草料吃。有时隔着窗户一瞧,院中还有两眼闪着荧光的动物在徘徊。小时候一到晚上说什么也不敢单独出门了。为了排遣寂寞,母亲常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到亲戚家串门,在煤油灯下聊天,到深夜时晃悠着返回老屋。
不久,老屋前面挤进一户人家,这使老屋门前空间变得十分狭隘。冬天,前面的屋子遮住了阳光,屋里变得异常寒冷。从此,母亲心里有了做院子的念头,每天下工后,顺路从河滩拣一个西瓜大的青石头,走一里多路抱回家,途中要爬一面大坡。这样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