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的女子将饼分成给吹胡茄的老人一半,正要开吃,忽然几名饿汉冲上前来,一脚将她踹倒,将饼抢走。女子与老人大惊,但哪里有反抗之力。这时,一个身影从人堆中窜出,却是一个年轻道士,一脚一个,将几名饿汉踢翻,把饼抢了回来,递还给女子。
浓须大汉尚未走远,瞧得清楚,笑道:“李布,你终于肯现身了?”
年轻道士一副嘻皮笑脸神情:“爷真是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大汉微微一笑,问:“你不在辽东待着,跟来做甚?”
李布道:“我看着北宗那群家伙便觉火大,一天也不待不下去,想着还是跟着爷舒心,便辞了军职,一路寻爷。又怕爷骂我,只好偷偷跟着。爷,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大汉没有回答,只是惋惜道:“可惜你舍了大好前程,却偏跟我厮混。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只是莫再唤我爷了,咱们兄弟相称便是。”
李布吐了吐舌头:“这我可不敢,还是叫爷叫着惯。”大汉亦不勉强。两人聊了会离别后的际遇,各自唏嘘了一阵,感慨命运之难测。
这时,那唱曲的女子又唱了起来,听的人虽多,却没讨得一文赏钱,茕茕孑立风中,甚是可怜。大汉问李布:“她唱的什么曲子?”李布道:“这曲子唤做胡茄十八拍,乃是当年大才女蔡文姬写的。”当下把文姬归汉的故事简略讲了一遍。大汉听了,点头道:“原来自古以来,有才华的女子命都比别人苦些。这女子唱得这样好听,怕也不是个普通人。”李布道:“爷,我打听过了,这女子唤做瑶姬,原是长安城的来的富商人家,家人都死光了,只有一个老仆跟着,看她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江南。”大汉叹道:“乱世中的人命,贱如草芥。”
寒风啸啸,火光烈烈,无数难民,亦在这极冷与极热中煎熬着。
次日黎明,难民们纷纷起身离开。不少难民在夜间死去,哭泣声四处响起。数万人形成的洪流,又继续向前涌动。傍晚时分,最前面忽然传来欢呼声,仿佛在油锅里浇上一勺凉水,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远处,一条大江,江面宽阔,不见边际,水流奔腾,气势浩荡。
长江!
过了江,便是东晋!
难民们无不振奋精神,数月间的疲倦一扫而空,奋力往江边跑去。
临近江边时,前方出现一队游骑,为首的是一名校尉,相貌甚是凶恶,拦住众人,喝道:“奉左大将军令,为防有奸细混入,所有人均须缴纳白银五两作为担保,否则不得渡江。”
难民们听了无不大惊,哀求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校尉面不改色,道:“前方已经安排了船只,要过江的速速交钱。”难民历尽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已经是九死一生,哪有钱交。
这时一名白须老者走上前,“这位将军,你说的左大将军,可是左忠良那厮。”
校尉见他虽然衣裳破烂,但气度不俗,倒也不敢怠慢,回答:“正是我们家将军。”
老者大为不屑:“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国难当头,他不思报国,反倒劫掠难民,待我回朝之后,问问王茂弘是怎么管教部下的。”
茂弘是东晋第一权臣王导的字,老者竟敢直呼其名,显然来头不小。校尉有些忌惮:“敢问先生是何人?”杨司空道:“我乃当朝司空杨廷是也。”校尉听了,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杨司空,杨家四世三公,名重天下,小人虽然官职低微,也早有耳闻。只是大人您没听过么?朝廷早就定了《百姓谱》,百家谱外,任你先前做多大官,出身什么家族,统统都只能算是贱民。你们杨家来得迟了,《百姓谱》上可惜无名!”
杨司空再也顾不得名士风范,破口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