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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横桥堍边的老榆树是村里人夏天纳凉的集聚地。每年六月中旬后,村里人吃过晚饭后便汲着拖鞋,拿着蒲扇,端着凳子或椅子,自发地聚拢在老榆树下,拍打着蚊子,嚼着瓜子,听着收音机,海阔天空地谈天说地。男人们着上身,下身一条宽大的裤头,露出黑又长的腿毛,显示着威武与雄性,女人们穿着汗衫背心,下身绷着宽松的裙子,时不时从嘴里嗲里嗲气地发出“这个鬼天气,热死人了”的话,然后很自然很旁若无人地将汗衫背心的下摆作扇子,对着涂了雪花膏的脸挥动,雪白的肚子若隐若现,惹动着男人骚动不已的心。阿毛来到老榆树下时,陶富文正斜靠在藤榻上,打着蒲扇,一边听收音机里的平湖钹子书,一边和陶敬和一位村里人都叫三伯伯的老头闲聊着。

    收音机其实是村里的集体资产,传到陶富文手里大概已经是第三任了,队长易人,它是唯一必须移交的物品,是生产队权力的象征,一直由队长保管,也就为队长一家享用了。夏天纳凉时,陶富文一般会将收音机拿到老榆树下,和村里的老头一起收听钹子书csu zh一u评弹或者越剧沪剧,以算是给村里老头们精神上的享受。陶富文若无其事优哉优哉地和村民聊天的样子,让阿毛心头火唰地蹿了上来,他径直走到陶富文面前,重重地说:

    “陶富文,我有话问你。”

    阿毛盯着陶富文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反应。他以为陶富文会心虚地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他座,还会站在他身边等待他的数落——当然,他顾及梅花的面子,不会当面数落,而是把陶富文叫到一边,要他提出补偿办法,倘若不补偿,他会让娘子去派出所告他qiáng jiān,让他坐牢。可天杀的陶富文没有站起来让座,没有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学生一样等待挨批,他只是轻微地扭转头,微笑地问,有事吗?仿佛昨天下午他没有和梅花睡过,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被她睡觉的女人的男人。

    “当然有事!”阿毛重重地说。

    陶富文直起身,显得迷惑不解。

    “阿毛,什么事快说,别打扰我们听钹子书。”三伯伯大声叫嚷。三伯伯七十多岁了,黑黑瘦瘦的,像一具风干的木乃伊,但说话中气很足,大老远的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飘出很远,路上几个摇着蒲扇赶过来乘凉的老人一下子加速步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牌位,狗皮倒灶做啥?男人之间有啥事不好明说的。”陶敬睃着迷糊的眼睛,在一旁附和。这个放口员从来不把阿毛当人看过,见了阿毛后总习惯地把“小牌位”或“狗皮倒灶”等话贴到阿毛身上,这次,他嘴里同时吐出“小牌位”和“狗皮倒灶”两个词,说明对阿毛打扰他和队长欣赏钹子书极度不满。阿毛不想理睬三伯伯和陶敬的掺和,说了声“跟你们不搭界”,眼睛仍注视着陶富文。

    “哟,牛逼了,谁说不搭界?”陶敬站了起来,“你打扰我们听书了,你还说不搭界?”

    “不搭界就不搭界。”阿毛厌恶老头的无端搅局。

    “我说搭界就搭界。”陶敬唾沫直喷,气咻咻地说。

    “好了,别吵了。”陶富文说了第二句话。

    “你脸皮真厚,你”

    陶富文马上从椅子里跳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啦?”,拉着阿毛的手来到场角。

    夏天灼热的风刮在阿毛脸颊脖子两臂和大腿上,让他有种热乎乎晕乎乎的感觉,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已经湿透,粘在了他并不宽厚的胸膛和背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沿着砖笼来回奔跑的小白兔了,贴着肋骨“嘣嘣”跳动得厉害。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他大眼睛盯着陶富文的小眼睛,挺拔的鼻梁对着陶富文塌陷的鼻梁,没有开口说话。两分钟的沉默,陶富文开了口:

    “为这事?”

    “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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