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后,天气逐渐转暖。
已经沉睡一个冬天的油菜,竖起两三瓣翠绿的叶子,在春风里左右摇摆。被枯黄稻茬覆盖着的大麦籽,欢喜地吐出一两瓣还没褪下白色绒须的麦苗,麦苗穿过稻茬,像破壳而出的小鸡,窥视着多彩的世界。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那天早晨,队长陶富文站在榆树下吹响了春耕春播的口哨。他说,近阶段主要工作有三项:一是农田锄草,由妇女队长带领二个组,以村里妇女为主,做好麦田和油菜地的锄草工作;二是敲麦泥,由年轻的男劳力为主,对施了肥的麦泥进行敲击,提高麦子成活率;第三项工作由他亲自主抓,以年长的男劳力为主,将畜舍里的粪便c污水,柴禾以及清除的垃圾c草皮c塘泥等堆在一起沤制,以备秋作物施用。村民有的拿镰刀,有的拿榔头,有的掮化肥,有的拎粪桶,雄纠纠地走在出工劳作的路上。母亲被安排在油菜田里锄草,不知陶富文故意安排还是无意弄错,梅花被安排在了全部由男劳力组成的敲麦泥队伍中。
敲麦泥是春耕春播的重体力活,是为了更好地促进麦苗的分孽,用木捶使劲往麦泥上捶,将块状的泥土敲细,男劳力排成一行,一般三人或四人一畦,手执麦榔头,边后退边敲击麦田里刚撒化肥的麦泥,刚吐出嫩叶的麦苗经不起大脚和麦榔头的捶击,像折断翅膀的鸟儿匍匐在地。翌日,他们会微笑地挺起胸膛,嗍着田里的奶汁,一个星期后,麦田里又像铺了绿地毯,麦杆子粗,麦叶儿大,将来麦穗还会沉甸甸地挂在麦杆枝头。梅花扛着麦榔头,来到了桥圩的麦田里,由于是第一次作为阿毛家的成员参加劳动,又是参加男劳力的活,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三人或四人排成一行必须齐头并进,否则不仅影响到工分的评定,还让会队里的人耻笑。梅花在娘家从未敲过麦泥,现在还真后悔,在家时为什么不到麦田敲一次麦泥?
一个上午的劳动,梅花咬牙紧紧跟着婆婆和一个40来岁的妇女,没有落下一寸。中午回家的路上,已经湿透的内衣经凉风一吹像一张冰冷的铁皮包在身上,全身打颤,右手心指根处两个大大的血泡也让手产生灼热的疼痛,梅花没有一丝后悔,“我干得不错。”她的心里满是欢喜,回家后擦个澡,下午出来戴个纱手套,今天的表现应该能让队长满意,应该能取得一个比较满意的工分。下午收工前,梅花从队里的记工员吴秀龙那里看到了自己得到了8分的工分,她差点高兴地跳了起来。手指起泡c全身酸痛在8分的工分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收工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面就是给她定8分工分的队长陶富文,那个自己男人小学同学的男人,那个听阿毛说无情批斗自己老爸的男人,那个老爸生病把饭菜放在门口不敢踏进房门半步的男人,那个娶了个娇滴滴女人并给他生了个儿子的男人,好几次,她想赶上去表示感谢,女人的羞涩还是让她没有追上前去。
阿毛到家时,梅花已用缝针扎破了手心的水泡,涂抹着紫药水,一见到阿毛,忘记手上的疼痛了,兴奋地比划:“今天队长给我定了8分的工分。”
“敲麦泥?”阿毛不相信,这可是男劳力的活。
“我工分比姆妈高出2分,我8分工,我一直和男人们并肩敲着麦泥,没有落下半步。”梅花看了看坐在灶跟前里往灶膛添稻柴的母亲,显得很兴奋,站起来后蹦跳着来到阿毛面前,比划,“不过,现在我腰酸背疼。”
“这是男人干的活。”阿毛有点心痛。
“没事,只要工分高就可以。”梅花比划。
阿毛竖起拇指,表示对梅花的赞赏:“我晚上帮你揉。”
“真的?我要你从头揉到脚,这是我今天的劳动报酬。”梅花双手套住阿毛脖子,对着阿毛的鼻梁嘿嘿地笑着,像春天里找到燕巢的燕子。
晚饭后,梅花拉着阿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