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吁吁地说,“谁叫你揩船的?”
“你跑啥?”阿毛也责怪母亲,“地上有雪,摔了怎么办?”
“我怕你耽搁时间,让新娘等得心焦。”
原来今天是阿毛娶亲的日子,阿毛清扫的就是今天的迎新船。
站在船艄上的阿毛回头看了一眼挂桨柄上的布花,然后用满意的脸色望着河埠上的母亲,问:“我系了两朵花,好看吗?”
“都啥时候了,你上岸呀。”母亲的声音里明显带有责备的口气,但母亲马上换了口气,“还是慢点走过来,船上滑来,当心掉河里。”
“怎么可能掉河里?”阿毛站在船艄不动。
“好看,很好看。”母亲敷衍。
“像啥花?”阿毛又问。
“喇叭花。”母亲不假思索地说。
“你说啥,像喇叭花?”阿毛加大了声音,“它是梅花!”
“哦,梅花。”母亲懂儿子意思了,“它是梅花,梅花好看的。”
阿毛这才把拐杖抵住舱底,一脚踩着船舷,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船头。
母子俩一前一后回到屋前,祥根c善良刚把各自家里的桌子凳子搬到前廊东角落。仅披件棉袄的阿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缩起脖子,招呼二人进门厅,这时,头发蓬乱的良平匆匆赶到。
坐下后,阿毛从棉袄边袋里掏出雄狮牌香烟,抽出三根抛给三人,其余的放在八仙桌,让母亲拿出团子,好让他们暖肚。三人把香烟叨在嘴上,看着阿毛。阿毛这才想起口袋里没放火柴,连忙瘸进西厢房,每人发一盒火柴,告诉他们,新娘家在徐埭,路途有点远,抽完烟再吃几个团子,然后出发。良平半真半假地说,你急在心,他们急在手,他们会把船速拉到最快,中午11点前一定把新娘开到石沱。良平还用手指着搁在门槛外的两只竹篮,说这是明观叔托他带来的,小的篮子里是面碗,大的篮子里是杯子和筷子。
“明观叔出院了?”
“小年夜从医院回来的。”良平从屁股外的后袋掏出一红纸包,交给阿毛,“拆开看看,包了多少?”
哪有当着外人的面拆红包的?阿毛犹豫片刻,良平的贪相还是让他撕开纸包:五张全新的人民币卷在一起,二张2元张1元c二张五角。
“阿叔真客气,估计要攒大半年。”阿毛说。
“就是,昨天我去拿碗的时候进屋看他,他偏要塞给我,还说酒不来喝了,传染给人家不好。”
“不是出院了吗?”阿毛问,“病还没好,为啥出院?”
“反正脸色还黄”
正说着,母亲把冒热气的三碗团子放在了桌上,三位吹打师傅也推开了屋门。给红白喜事吹唢呐和敲锣打鼓的三位吹打师傅全是草绿色军大衣,头戴雷锋帽,帽沿掰下来遮了耳朵,他们把各自吃饭的家伙搁在门边,挤在阿毛对面的长凳上。中间的高个子脱下手套,双手抱拳,说着“新郎官好帅”和“今天天气不错”等恭维的话。阿毛看见他的手黢黑枯瘦,暴着筋,指甲缝里全是泥,桌上的纱手套除手背显点白色,其余黑乎乎的,像涂上了墨汁。母亲又从灶屋端出三碗团子,让三位师傅趁热吃。阿毛从西厢房拿出三包金鸡牌香烟,每人一包塞给三位,又让母亲拿几袋喜糖塞到他们手上,面露惭愧地说,新娘有点特别,是个哑巴,希望一路上多使点力,有人的地方使劲敲锣打鼓,特别是到了新娘的村坊,锣声鼓声唢呐声要一起响。
“我要热热闹闹地娶哑巴。”阿毛说,“辛苦三位师傅了,回来另有喜包。”
高个子拍着胸脯:“就凭新郎这句话,我们仨不把气氛吹出来,全改行做兽医。”
媒婆刘婶推门进来。
刘婶五十开外,是阿毛的表婶,也就是阿毛表叔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