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子铭八点四十就到楼下去等杰哥,生怕杰哥来了而自己没下来杰哥会生气。当然他内心里想早点拿到车,好再去拉客赚钱。杰哥并没有提前来,而是在九点过了五分钟之后才骑着刘子铭的车呼啸而至。他把车开得飞快,排气管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像极了那些骑雅马哈250联防队员的派头。也许他内心就是要学联防队员的作派,或者他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在刘子铭左边一个急转停下来,潇洒的用脚撑着车,对刘子铭说:“上车,我先开回切,你再开。”刘子铭不敢怠慢,赶忙跨到车上坐在杰哥后面。他的手紧紧抓着身后的车架,生怕自己接触到杰哥的身体,好像那样是对杰哥的一种侵犯,而小弟一发怒,会又把他的车骑走。
仍如来时一样疯狂的速度。刘子铭自己除了逃避联防队员追剿,从来没有开这么快过。但他不敢叫杰哥慢一点,只是紧张的注视着两边来来往往或快或慢的车流。他想万一杰哥骑他的车撞了人,那责任是杰哥的还是算他的?他想自己肯定逃不了责任,毕竟他是车主。要是那样,他可能拿出全部家底也赔不了。想到这他心里生出一股寒意,虽然是夏天,混身却直冒冷汗,头也有些晕颤。两旁飞驰而过的店铺渐渐变得朦胧,那五颜六色的招牌,仿佛老家送葬的一块块招魂幡,蜂拥着从四面八方向他覆盖过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终于到了。距离并不远,刘子铭却觉得比昨天被联防队员押着游街还漫长。联防队员押着他时,车还在他手上,没有要出事的感觉,就是把车扣了也只值几千块。而今天却是觉得自己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捏在手上,随时有可能倾家荡产。杰哥从车上下来,让刘子铭坐到驾驶位上。重新把控着车扶手,刘子铭感觉身上一座重重的山卸下了,重压下呯呯跳着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杰哥拍拍刘子铭的背说:“老叔,以后小心点啰。”然后往一栋农民房大门走去。刘子铭等杰哥走进门才慢慢加油离开,他怕走得太急会让杰哥觉得他不懂规矩,再说他也要缓缓劲,平复一下心情。他把手伸到后面去,一背的虚汗,他抹一把甩甩,像甩掉一段历史,甩掉一层龟壳,慢慢向自己平时等客的路口骑去。九点后的阳光已经很灼热,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会讨厌这晒得人发炙的太阳,但今天却觉得这阳光真好,意味着他又开始拥有了正常人的生活。
总结经验教训,从此刘子铭时时刻刻保持着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他像一只警犬,任何时候眼睛都紧盯着路的两边,脑子里的弦紧紧绷着。他注意着周边各种的大小路口,他们互相之间的联接。在任何地点等客,他都想着一旦联防队员出现,他该怎么跑能跑掉。尽管每天仍要无数次经过那排服装店,但他不再看那些招牌,也不想哪件衣服穿在女儿美兰身上会是多么的光彩夺目。尽管这曾是他一天里除了收到客人钱之外,唯一的快乐。现在他不要这个快乐了,他不能再被抓,他要早点存够钱,去建房,去供美兰上大学。他要让自己的家庭在当地扬眉吐气,被人敬重。为了减少被抓的风险,也是躲避正午酷热的天气,他把一天的休息分成两段。一段是晚上两点到早上六点,一段是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去掉吃饭洗澡的时间,他一天只能睡七个小时左右,而且因为分两次睡,睡得不是太安稳,时不时会觉得疲倦c困顿,但他仍然坚持着。他从小农村做苦力出身,放牛c打猪草c砍柴c插秧c收割,什么活没有干过?与那些活相比,开摩托车载客轻松得不知哪去了。他很知足,在老家一年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在工厂一年也只有两万块左右,还不自由。干这个一个月好的时候可以赚到六千多,少的时候也有五千多。每天睡觉前,他数着口袋里那些皱皱巴巴,沾满了汗水的大大小小的钞票,就充满了幸福与满足感,一天的辛劳抛诸脑后,就会在闷热c潮湿而狭小的出租屋里香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