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沉绿睡的极其沉。
她怕是累极了,甚至没有听到秦瑞雪洗澡后走到她门口的、略显沉重的脚步。
门口的男子已然洗掉了满身的戾气和血腥味,靠着她的门槛儿嘴唇紧闭。他眯了眯眼。他的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口,只是无端觉得累。不仅仅是来自身体的,还有心里的。秦瑞雪换上了一身白衣,手里提着一把支在地上尚且能到他胸口的长剑,萧索的立着。
可他也觉得安心。
这个他无论如何也要守护住的,这个他疼爱了整整七年的小姑娘,总算是没事了。她安好,他便安好。
想到这里,秦瑞雪微微笑了,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也消散了许多。他的嘴角还未彻底放下来,前方便传来了无殇的声音。他颇有些疑惑的看向无殇。
“这样晚了,你怎么不回去睡着?好端端的竟然守在沉绿的门口做什么?”秦瑞雪听见他这样问,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飞快的耷拉下嘴角,一丝表情也无。半晌,他又听见无殇充斥着调侃却又略带警告的补充:“莫非你是觉得我东宫防守不够牢靠?放心吧,没有什么此刻是敢来我东宫拿人的。只是你,虽说与沉绿订了婚,但这样彻夜守在她的门口也不好吧。”
“有何不好?”秦瑞雪听见自己这样问他,声音发冷语调淡淡的:“家中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若我也不能守着她,她会怕。”
无殇哑口无言。
话罢,秦瑞雪便低下了头。他的右脚跘在左脚前面,努力寻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小憩。那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依旧没有动,只是就那么定定的、定定的站着,然后叹了口气。许久,他才向秦瑞雪瞥了一眼,终于放轻脚步离开了。
他未曾看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秦瑞雪蓦然睁开的眼睛。
对于这个人,他是有戒心的。明明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却偏要接他们两个被屠尽了满门的人回宫。这倒也罢了,不如说这事过去之后,他就对这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戒心满满。
唯独这个人,他却觉得不得不小心对待。明明素不相识,可他对沉绿,未免太过热心了些。热心的让人……发怵。
沉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阳光从纸糊的窗格里照进来,她翻了个身才醒过来。身边的景致如此陌生——华丽了许多,柜子里的衣裳也尽是自己不曾穿过的花色,台子上的摆饰不再是她收集的金色小香炉,而是换成了看着就很昂贵的大花瓶。屋里燃着不知名的香,蔓延进她的鼻子。味道极好闻,她却不喜欢。
平日里姨娘和姐姐都爱燃香,所以她从不进他们的屋子。
还是什么味道都不要有,清清爽爽是最好的了。
她这么想着,一惊:如此说来,这屋子并不是城主府里的了,而且这屋子,亦不是阿爹替她准备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吸了一口气,昨日的画面一张一张钻进她的脑袋里。
血。鲜艳的,铺天盖地的血。杀戮,每个人都持着武器,他们的弓箭不分敌友得射在人的身上,他们的剑刺过人的肩膀,人的脖颈,人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法术,色彩斑斓的法术落在人身上,炸出一大块一大块的肉溅在空中。还有亲人……他们呕着血的绝望的脸,他们使出最后的力气告诉她让她逃走。
害怕。沉绿害怕了。她毕竟只有七岁,在怎样成熟也承受不住这样让一个成年人都崩溃的东西。她清晰的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沉绿的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汹涌而出,她声嘶力竭地朝着门外哭喊:“秦瑞雪!瑞雪哥哥!你快来救绿绿,绿绿怕……”她坐起身子蜷缩起腿,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间“呜呜”地哭:“瑞雪哥哥快来救绿绿……”
蓦地,门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