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一杆将船推离了岸边,几只船桨在湍流中奋力的拍打着,船上和岸上的人大声的相互祝福,拱手而别。船很快就到了河中央,温峤还在向岸边凝望,刘胤则望着滔滔的河水痴痴的发呆,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太真,你觉得我们今生真的还能回来么?”温峤嘴角抽动了一下,目光仍盯着那朦胧月光下的影影绰绰,并未作答,只是向着岸边又深施一礼。
渡过河来不远就是兖州地界了,兖州自古以来就是四战之地,当年魏武曹操以此地为根基东征西讨,终于打下了一片江山,可如今兖州却是一片混乱。有多混乱呢?光是声称效忠大晋的正牌刺史就有三个!这三名刺史分别是:镇守鲁国邹山的郗鉴,由琅琊王司马睿任命;栖身于济阴郡的李述,由前司空荀籓委任;还有刘琨兄长的儿子刘演,是刘琨任命的,刘演曾一度攻占了兖州州城廪丘,原本实力很强,可前年却被石勒攻破了,如今蜷缩在东平国境内。
国都沦陷之后,皇上蒙尘,天下号令不一,某些郡县出现两个或更多守令的情况并不意外,但一州之内三个刺史的情况独此一份。刺史一多自然号令不一,各地坞堡林立,纷纷自称这个太守那个将军的,再加上东有曹嶷c西有石勒两面侵伐,豫州刺史祖逖也想经略此地,因此天下各州没有比兖州更乱的。
温峤等人在兖州境内不敢大意,好在各地坞堡多求自保,温峤等人的战力也不可小觑,一路上倒是顺利,无人招惹他们。温峤等人昼伏夜行小心低调,尽量减少与旁人的接触,只拜访了一下刘演。刘演和温峤是平辈兄弟,乱世中相见更显得格外亲切,当刘演听说了厌次方向的情况后,便打定主意前去投奔,温峤等人也只在刘演营中睡了一个安稳觉,就急急上路了,这次前往的方向却是西面,目的地是陈留郡雍丘城,拜访奋威将军c豫州刺史祖逖。
陈留郡属于兖州地界,祖逖领着大军在此与石勒对峙一个多月了,本来温峤南下是不必绕道来此的,但刘琨与祖逖是旧交,著名的“闻鸡起舞”说的就是他俩年轻时的故事。刘琨专门写了书信送给祖逖,主要目的是劝说祖逖也能上表劝进,因此温峤等人才会犯险前来。
经过几日的跋涉,温峤等人终于来到了祖逖大军的外围,报上名号后不久就有传令兵前来引他们入营。温峤和刘胤二人的亲兵自然有人安排住宿,二人跟着传令兵穿越外围层层的营帐,前往中军大帐。温峤看到各处营垒扎的严严实实,防御c排水等设施井井有条,遇到的兵卒眼神中都透着自信和稳重,这是百战老兵的特征,刘遐帐下也是如此。偌大的营盘驻扎着上万兵马,却听不到一丝嘈杂,行走其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难怪祖逖能够以寡击众数破石勒,温峤不由得赞叹,豫州精兵名不虚传。传令兵引着温峤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并不算大的中军“大帐”前,通报之后,二人便进入帐中。
帐中布置极为简单,只不过一张卧床,两排小凳而已,旁边挂着一副铠甲几件兵刃,再就是案台c地图等,除此之外并无它物,一点花哨的装饰都没有。那两排小凳应该是召开军议时供众将坐的,现在都空着。帐中只有两个人,一位约莫五旬的男子在胡床上侧卧而坐,其人未着铠甲,虽然头发花白,却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定是祖逖无疑。还有一人是他的侍卫,大热天的全身披甲,握着腰刀站于一侧,挺拔如松柏。祖逖字士稚,战功赫赫名扬天下,但最先吸引住温峤刘胤二人目光的却是那侍卫,只见他高鼻深目,须发微黄,竟是个胡人!
谁都知道石勒是个胡人,自其起事之后各地的胡人种落纷纷响应,虽然现在他手下晋人也不少,但其骨干还是胡人较多。胡害百姓手段残忍,晋军杀起胡人来也毫不手软,二者向来不共戴天。祖逖军中有些胡人不足为奇,亲兵侍卫里有胡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