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选了一间石室,和衣而卧,却是久久无法入睡。想着深陷囹圄的父母,心中悲苦彷徨,禁不住扑簌簌落下泪来。
外面大厅中翰泽三隐的对话虽轻,却全落在陆缄耳中。陆缄心道:“或许,他们真是父亲好友?”又一转念,想起自家的遭遇,“可是,父亲他,又何尝不是”这个中秋发生的一幕幕,反反复复在脑海中浮现,折磨着陆缄幼小的心。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又侵入梦中
中秋佳节,从来都是人们最喜爱的节日之一。“丑进士”陆勉之一家,同样不能免俗。陆勉之素来谦和简朴,不喜张扬,家中除了陆勉之和夫人吴月如c幼子陆缄外,只有一位老管家和一位中年厨娘。此时阖府五人无论尊卑长幼,个个笑容满面。老管家一大早就从集市上买回鸡鱼菜蔬,交给厨娘打理;还买了几盒各色月饼,陆缄一见,欢蹦乱跳。
陆勉之自号“丑进士”,虽是自嘲,却也算名副其实:五短身材,脸大眼小,唇薄颈粗,不像文士,倒像个砍柴的樵夫。因其丑,人又憨直不通世故,虽中进士,却不得朝廷重用,索性请辞,赋闲已久。偏偏这么个丑进士,却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娇妻吴月如,又生了个聪明伶俐的俊俏小哥,总让人浮想联翩。
陆勉之道:“缄儿,今天的功课可已做了?”
“嗯!”陆缄满脸月饼渣,鼓囊着腮帮子,用鼻子答道。
陆勉之笑骂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看看你那是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也比你强!”坐在一旁的吴月如嗔了自己的丑夫君一眼,宠溺地拉过陆缄,用一方锦帕轻轻地揩了揩他的脸,又还原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郎君。
“勉之兄可在府上?”一家人正自乐享天伦,忽听门外有人轻扣门环,高声叫道,“故人来访!”
“咦!难道是?”陆勉之面现惊喜,与夫人对望一眼,也不叫管家,亲自起身,飞步出迎。
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三人。为首之人,一身锦袍,轻摇纸扇,白面微须,眉开眼笑。身后两名小厮,挑担肃立。
“哈,果真是仲甫兄——哦不,应该叫郭大人,”陆勉之抱拳笑道,“听闻郭大人步步高升,已远赴京城出任翰林阁大学士,却是被什么风吹到寒舍来了?真是蓬荜生辉c蓬荜生辉啊!”
“什么大人小人的!你我兄弟,勿论官职!”郭仲甫亦是合扇抱拳,朗声笑道,“再说,官职逾高逾难脱俗气,怎比得勉之兄无官一身轻逍遥快活弟此番请旨回乡省亲,尚未到家,便先来府上叨扰了,实是想念之至,无法可想啊!”
“哈哈哈,求之不得,请!”陆勉之亲热上前,把臂将郭仲甫让进府中,也不避嫌,一边吩咐置酒,一边介绍道:“仲甫兄,这是拙荆吴月如——夫人,这位就是愚夫常常提及的廿载同窗c人称‘刀斧手’的魏碑大师郭仲甫兄。”
郭仲甫连忙躬身为礼,惊道:“久闻‘月如小楷,芥子须弥’之名,不想竟成了嫂夫人!”继而招手让随行小厮把四口xiāng zi挑了进来,又道:“弟虽多年为官,但两袖清风,也拿不出多么贵重的礼物,此番只带了些普通文房物件儿,还请兄嫂不辞粗鄙,笑纳为要!”说罢,命小厮打开了xiāng zi。
“莫非是仲甫兄的墨宝吗?谁敢说粗鄙,于我而言,那可是多多益善啊”陆勉之随口客套着,笑哈哈瞥了一眼打开的xiāng zi,忽然面容一整,惊异地看了一眼郭仲甫。吴月如也是吃了一惊,转头望向夫君。
四个xiāng zi里,均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摆满了锦盒,粗略一数,竟有近百个之多。陆勉之虽有“多多益善”之言,却是笑谈,至交好友之间互赠书作,绝无一次送上百幅的道理,更不必全部用如此考究的锦盒包装,送得如此隆重。陆勉之虽个性憨直,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