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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碎的心脏仍一秒一秒强烈地跳动。

    生活在继续。日子像一条筏子一样沿着一个方向移动,他全身心都被一股温情的旋风鼓荡着。时光的叛徒表现出来的冷酷和残忍,在他的微笑间捻成了一条直线。一切痛苦都从他的表面消遁无影了,他那眼镜底下扑朔迷离的脸孔显得温柔、平和。在他的肢体里活跃着春天般的冲动,被爱唤醒的新鲜血液形成了一股股波浪,以一种尖锐锋利的柔情穿越他的胸膛,宛若一件无形的物品呈现在女儿面前。

    每次教戏回来,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忙接过芽子,口里吁吁的,像麻雀一样,抱着她跳上跳下。他愈乐,跳得愈厉害。自言自语地对着她说话的时候,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他总爱说:

    “笑一个,芽子,笑一个。”

    如果她那鲜嫩的小嘴突然微微荡开了一点点,他便像那得胜的运动员一般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模样,连沈妈都不胜惊诧,道:

    “夏老板真像个孩子哩!”

    他对女儿说起话来就像患了絮叨症一般,仿佛内心深处的感情必须要用言语表达出来,才能减缓不断在他胸中膨胀的爱的压力似的。这一切就像一个奇迹,随着她一天天成长,变化的奇迹无不充溢着他作为父亲的甜蜜和惊喜。

    女儿淹没了他的生活。或者说,女儿是他联系莺时的唯一纽带。有时候他长时间地看着她,唧唧哝哝地说着话,就仿佛他是在和另一个人交谈。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有时倏地就要流下泪来。

    他每一个月都到照相馆给芽子照一次相,然后用相框装起来,挂在客厅的墙壁上。在明亮的阳光下流光溢彩,满堂生辉。照相的时候,如果她的一双小脚丫子乱踹乱蹬,他便对照相师傅说:

    “她是个淘气包。”

    或者:

    “她害羞哩!”

    他满脸洋溢着温情和愉悦,似乎整个空气都跟着变得柔和。

    天气好的时候,他常抱着她出去散步。有时候他走累了,在公园或路边的台阶上歇一下,那热情的妇人看见他的膝上坐着一个粉嘟嘟的小精灵,便凑过来,努着嘴说:

    “喔唷唷,迭个囡囡长得好漂亮呵!”

    他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乐开了花。

    最初一段时间,孩子哭的时候他总是闹不清是饿了还是尿了,她一哭,他就乱了方寸。如果是在外面散步,他就飞快地往回跑,进了门就直叫着“沈妈!沈妈”。后来慢慢地就有了分辨:先把她举起来闻一闻再说!

    她轻易不哭,也真怪了。

    可她显得过分纤细、瘦小,因此他最担心的是她的健康。他总觉得她太孱弱,怕她经不起任何疾病的侵扰,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这种忐忑不安在她的一次受凉发烧时表现得尤为突出。

    那是一九三三年元旦过后,上海的新年被一场大雪和耀眼的烟花所笼罩。他给芽子买了许多新年的衣服,也给奶妈和保姆买了不少礼物,各自都沉浸在新年的欢喜当中。但就在傍晚给芽子洗澡换新衣服时,芽子受了凉,当夜就由感冒发起了烧来。持续到第二天,低烧转为了高热,把三个大人吓坏了。他更是惊恐万状,待急急忙忙送到医院的时候,芽子已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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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世欢 第四十五回(2)

    起初,沈妈以为只是小毛病,不碍事,服两帖药就准行。因为她是过来人,这样的小儿科见多了。阿晋和他都没有经验,还在踌躇呢,沈妈就自告奋勇到药店对症取了两帖药回来。

    谁知,服了药以后,芽子的烧不仅没有退的迹象,反而陡然严重起来:清晨两只小眼睛还微微眯着,到了午间就睁不开了,身子烫得吓人。

    当天早上司机来接他到逸卿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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