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马运昌在鞋架上拿了皮鞋,准备穿上出门。住处附近是学校,校园里绿色植物繁多,傍晚的春光尤其迷人,要尽情享受一番。妻子喊住了他,说你别出去了,你去开会这两天,郑伯来找你了,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谈,昨天没来,人家是想等你休息一下,今天说不定要来的。
听说是郑伯要找,马运昌缩回了脚。烧好了一壶开水,准备泡茶。
郑伯是离休干部。贵山县离休干部有近三百人,有两个老红军,三八年前参加革命的也有十几个。郑伯四二年参军,和他们相比,资格不算老,离休之前他是西郊粮库的主任,官比芝麻粒还小。但是多数老同志们都信他,推他出来做事。
财政困难的时候,县里商定,拿一部分烟和酒代替工资发放,站股长以上干部带头响应,老干部教师公检法除外。还没到发放的时间,郑伯带了几个老同志到政府来了。开门见山,批评政府处事不公道。财政是全县的财政,烟酒代替工资,为什么要在职的有份,离休的就要例外。政府有困难,大家一起承担,离休干部也是干部。在场的领导听了很感动,对他们的此举表示感谢,说你们为了革命事业,流血流汗,打下了江山,已经付出太多了,早就该享受的时候。遗憾的是县里情况不好,经济遇到了困难,怎么办?大家团结一致,励精图治,挺一挺就过去了,比起你们当年的牺牲,这点苦难不算啥。
领导们轮流反复做工作,动员他们回去给大家说清楚,县委政府考虑了,不管怎样,哪怕是到了最后的关头,都不能让老同志们应得的那部分受到损失。再苦也不能苦了老同志,苦了下一代。好歹把他们劝回去了。
那次难关,烟酒代替工资,执行了三个月。每个职工总共大约分担了一百元左右。政府为此给全体职工发了感谢信。就在召开大会宣读感谢信的时候,郑伯他们来了,要求上台讲话。得到同意后他庄重地走上主席台,那一身干净发白的军装十分鲜亮,戴着新军帽,双手抱着一个牛皮纸大档案袋。他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难关渡过了但要倍加努力防止再来。”这无疑是给领导们一种鞭策,台上的正副书记县长们都站起来,鼓掌致意,表示认同,接受鞭策。第二句话:“全体离休干部一致表态,我们不愿意也不同意享受特殊,要与全体同志同甘共苦。”
说完了把大档案袋打开,取出五摞两寸厚的人民币,全是最大二十元面额的。都是他们自愿认购烟酒的钱,请烟酒公司的同志上来清点。全场一下子爆发了热烈的掌声。郑伯立正面向会场,给大家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郑伯出面,多半都是比较大的影响全局的事,因为事大,所以他采取的是直接法,不找部门,也不和副职见面,一步到位,去见书记或者县长。这样事情会马上到得到解决,积怨甚至仇恨就会及时得到控制,不会因为时间导致扩大或者恶化。
马运昌到政府工作以来,郑伯还没有来找过,这次也许听说了他临时主持政府工作,就找来了。会是什么事呢?反映要求的事要是我解决不了,给他说要等县长回来才能办,他会不会认为我不负责任,不愿担责,是个无能之辈呢?
马运昌还没有想好对策,郑伯到了。马运昌赶紧出门迎接,让进客房坐定,又赶紧倒茶。郑伯不是一个人来,身边带了一个人,在外面看不清楚,进来后马运昌一看,好像见过面。郑伯说他是高坡区民政助理员小林。马运昌记起来了,是有这个印象,是那天去高坡回来的路上见到过。
小林局促不安站着。郑伯说:“有郑伯我在,你不用怕,马副县长他不会吃人。快来坐下,靠近我点就没事了。”
马运昌听着刺耳,但又不能流露,还不知道他们来到底为了何事,只是微笑看着郑伯。
郑伯对马运昌的爱人说:“你们没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