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国荣却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书写,他在试卷的密封线外面工整地写下子自己的考号:166。李红专刚好看到,心里想:怎么,你这就做完啦?考试时间才过去一半多点,就交卷的人,原因只有两个,一考不来弃权,二胡乱划完走人。
贺国荣交卷了,把试卷放到讲台上,还那么诙谐地一回头,瞥一眼站在他座位那儿发呆的李红专,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走了。他这个举动让李红专难受,十几年不见面,二十七八岁了,还只是个烂工人,混成这个样子,不自卑还自豪,羞耻心到哪里去了?真是伤至尊。
李红专坐到讲台上,顺手拿起贺国荣的试卷,不经意地看了一遍。看完以后他呆住了,这家伙竟然将所有的题都做完了,答案几乎全对,这份试卷要是正规判分,98分下不来,而且卷面干净整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年没有放弃自学?在班上当劳动委员的那股韧劲倒是令人折服的。李红专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贺国荣光着膀子,锄头有力杀进土壤,几位长相好看的女生嘻哈笑着,往坑里撒种子……时过境迁,经过这些年的折磨,见识增长了,看不起劳动了,于是变得勤奋起来。想要脱离劳动,碰破头也要参加转干考试,从此一步登天,转向轻松的,舒服的,有享受的工作,来个鲤鱼跳龙门?
考号后两位66的两条小尾巴,就在李红专的眼前骄傲地翘着,刺痒他的眼睛。李红专摇摇头,喉咙里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哼哼。他在这个考场多坐了一阵。程放在这里监考,她不是专职老师,是局里的工作人员,对付心存邪念的年龄偏大的考生,她的经验是要差一些。
李红专看到靠近门边的那位考生在咬笔头,东张西望,都掐断了三支烟,明显是个混混。时间过了大半,混混实在坐不住了,无可奈何起来走了。李红专检查他的试卷,发现做得乱七八糟,对的题少而又少,字迹就像他的乱发。这个混混的考号是106,粗心的人晃眼看,会看成是166号。李红专把两张试卷并排放在一起,眼睛隔了两尺再看,半闭眼睛微微一笑,一个不怎么正当的主意立即形成。等程放背过身去检查别个试卷的时候,他以极快的速度,拿起笔将这106号试卷的考号中间0上添了一条翘小尾巴,又将老同学的那张166号试卷翻上来,用橡皮擦把中间那个6的那条翘小尾巴擦掉。然后不动声色将两份试卷插进试卷堆里去。程放转回头的时候,李红专已经叠好了试卷,起身和她打个招呼,表示这里可以放心了,就走下讲台出去了。
他双手叉腰站在大教室门口,等着监考老师们把收好密封的试卷送来装保险箱。老师们抬头看他,恭敬地和他打招呼,他就颌首微笑。他移开视线,朝远处眺望,这阵子那位老同学在干啥呢?肆无忌惮的正在街上踱方步?或者在与别的考生热烈地交谈?那一副虚假的清高,一世不求人的样子,一想起来就令人反感,厌恶。李红专心里道:我那样做没有错,是伸张正义。老同学,对不住了,这是你自找。
贺国荣的所谓清高被李红专所不齿,但在程放心目中,却被视为真男人的品质。一进考场程放就迎着贺国荣微笑。发现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就近了一步,走过去帮他核对座位,故意皱起眉头把他的考号读出声来。这些举止是人都会领悟,贺国荣自然察觉。他还在门外就知道是程放在监考,心里动了一下,想打个招呼,又顾虑处在监考的位置上有严格限制。就没有正眼看她,若无其事地顺着考号顺序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后,端正地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
程放有胞姐叫程静,典型的宅女,喜欢看小说,远的近的,国内的国外的,都看,连地方作者的平庸之作也不放过。桌面上就有《贵汇文艺》。贺国荣的名字和他的小说,就是在上面看到的。
程静说这个人的写的东西还不错。程静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