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瘦小孱弱的老头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他的掌心里躺着一头饱满扁圆的紫皮大蒜。

    大蒜直径约一寸，通体扁球形，外表包裹着一层紫色膜质鳞皮，蒜头部位突出小半截蒜柱，若不用手去摸质地，看起来十足像菜场里卖的大蒜。

    戚姜睁大了眼睛，暗暗惊讶于仿真大蒜做工的细致，伸手接过大蒜，视线从姥爷枯槁的脸上离开，默默点了点头。

    “把工作辞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找到你二姥爷之后，把这个东西给你表舅看，你表舅收留了你，或许还能保个平安。”老人艰难地说完这一番话，止不住剧烈喘起气来。

    老人一面费力地咳嗽，一面用手压着胸口，难受的紧，可一双浑浊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戚姜手心里的大蒜，缓了好一阵子才说：“东西要好好保存，这是你太姥姥传下来的。”

    戚姜望着外形几乎可以媲美真实大蒜的物件暗自揣测，既然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物件，再相像也必然不是真正的大蒜，可自从姥爷拿出这个仿真大蒜，萦绕整个病房的浓烈蒜气是怎么回事？

    戚姜心里还在为要不要收下这个奇怪的物事而犹豫，可看着姥爷毫无血色的嘴唇，于心不忍，急忙点了头，“姥爷，你放心，我一定带着它去见二姥爷。”

    说着，就把紫皮大蒜宝贝地揣进兜里，用手往里塞紧一点，郑重再三地点了点头。

    期间她感觉到触手温热柔软，却顾不及研究，只紧张地关注着姥爷的一举一动。

    老人望着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

    戚姜替他掖好被子，满肚子的疑问最终化作无声的眼泪流了下来。

    今晨医生告诉戚姜，姥爷的心肺功能衰竭，左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让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要放在以前，戚姜一定会拉着姥爷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早早就娶了后妈进门，她四岁起就跟着姥爷一起生活。

    这么些年，她从来没听姥爷说起过还有位兄弟在世，更遑说姥爷无缘无故塞给她一头奇怪的仿真大蒜，又说什么表舅保她平安的话。

    戚姜知道，姥爷虽然重病在身，神智却一直是清醒的。

    可尽管疑惑，她却实在是不忍再打扰姥爷，姥爷的时间已然不多，在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陪伴姥爷身侧，哪怕再多一分一秒也好。

    当天下午，老人终究还是去了。

    男友刘靖陪着戚姜一起把姥爷的遗体火化掉，两人带着骨灰盒回了家，又各自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同事前来帮忙，在家里设了灵堂。

    姥爷过去的战友，家属院里的同事一一到场，就连民政厅也派人送来了花圈慰问，却始终不见父亲戚大明。

    戚姜抽空给戚大明打了电话，戚大明一听也急，可他此刻正好在外地谈一个项目，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只好让张佩佩带着女儿戚蓉来一趟。

    张佩佩开着车到了戚姜家楼下，透过摆满花圈的院子，一眼就看见身穿孝服跪在灵堂里的戚姜，她马上换上一个肃穆的神情，催促副驾驶上目不转睛玩手机的女儿，“蓉蓉，咱们到了，快别玩了，赶紧下车。”

    戚蓉一脸不情愿收了手机，心里还在想着，戚姜姥爷去世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在车里呆坐了几秒才打开车门走下车，“妈，说好的就呆五分钟。”

    张佩佩压低声音说：“行了，妈妈知道，今天不是代你爸过来的吗，再怎么说也是你姐姐，面子上的事情总要说的过去的。”

    戚蓉撇了撇嘴，跟着张佩佩往灵堂去。

    刚一进灵堂，张佩佩就热络地关心起来，“姜姜啊，还没顾上吃饭呢吧，阿姨顺路给你带了几个包子，抽空也垫一垫，别忙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