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到一个海子边,宁吃马粪中的青稞,也没有从水中抓一条垂手可得的鱼。他用生命在维护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党在雪域高原的形象和威信。在杨天仁的身上,革命英雄主义的力量并未减弱,爱国主义精神依然闪烁在他的灵魂深处。作为贯通杨天仁内心的灵魂力量,可以简化成一个程式化的结论:爱藏民族就是爱国。他深知一个连队与一块31万平方公里高原的关系,深知在高原一个个体生命之轻与一个主权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尊严之重。这是时下的人们对艺术真实的审视焦点。对于“真”的追求,这个时代的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强烈。作者公丕才以写实的姿态,以表现那个特定历史时期生活的全面性c复杂性来塑造我们的英雄。他把笔触伸向了数个历史层面,譬如在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的大背景下,以简练的笔法,写了昌都战役中西北军区的另一支骑兵——孙巩的青海支队和阿沛·阿旺晋美率2700藏军投诚,以及范明支队历尽千难万险护送十世班禅大师返藏,还有人民解放军进藏史上第一个和平协议等等,都设置了厚重的历史景深,这一点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把一支连队置于一个伟大的历史事件的阔大的背景之下,来解读它的意义,这对今天我区的战史研究,仍有相当高的学术价值。
解放藏北,挺进阿里,是西北战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最后进军。这种对历史真实投入关注的姿态,如同博弈的高手,全局在胸,卒马车炮,摆放合理,叙事从容,文笔流畅;在历史与现实的辽阔空间中灵巧腾移,使今天和昨天c生与死强烈碰撞,形成了自己艺术的强大磁场,开出了《英雄先遣连》这朵绚丽的艺术之花。
《英雄先遣连》的可贵之处是,它谙合了现代艺术的审美理念,用了白描和叙述这种最古朴c最简单的艺术手法,展卷阅读,让我们时时刻刻在诘问:坚定理想信念的文艺作品怎么写?革命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这种宏大的命题怎么用文艺作品来诠释?我认为,《英雄先遣连》就是一个范本。这里没有惊心动魄的传奇,没有缠绵悱恻的感情冲突,更没有滔滔不绝的哲理雄辩,也没有千奇百变的做作卖弄,有的是不慌不忙的叙述。公丕才在不露声色之中,建构了军事文学新的英雄神话。作品中张扬的英雄是人而不是神,这一点判断,公丕才是清醒的,是理智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构造新的“英雄神话”的时候,侧重于文化和思想的意蕴,他关注历史的进程,关注雪域高原处于绝境的官兵生存状态,他富有探索精神和使命感,站在军人与历史生活前沿性与批判性的高度上,体现了历史的进步以及永恒的文学生命力,体现了浓烈的人本意识和极度辉煌的个体生命,作品的艺术个性得到了较有力度的刻画。可以说,《英雄先遣连》这一本书,构成了军区部队军事文学创作的一个新景观。即便如此,仍需要我们警惕的是,在打通历史和现实这堵墙时,必然要碰到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关系位置问题。在人们约定俗成的认知层面上,历史的必然性往往是被后人认识的已知的必然性,人们往往会遗忘历史的记忆,当它成为历史事实之前,这种必然性通过哪个偶然来表现?这是一种未知的偶然,而不是历史发展中已知的偶然。这种认识往往会使历史再现简单化,也可能掩盖历史发展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还有难以预测的戏剧性。《英雄先遣连》旨在揭示历史偶然因素中未知的必然性,试图从历史的甬道来穿越现实的丰富性,从这一点上讲,是作家仍需要下工夫的地方。
《英雄先遣连》这部书,是一本关于高原生命和英雄灵魂的书。是对生命瑰丽史诗般礼赞的书,是军区部队文学创作的又一个峰巅,是军人生命命运个体在酷寒和卓绝的艰苦中破损并得以修复的大书。英雄神话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需要我们用心去阅读,以灵魂去感受,在历史偶然因素中去寻找未知的必然。
为写好这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