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各样食材身段窈窕争相打滚,缠着腰身在白汤里翻来覆去。
修鱼三十三毕竟年纪尚轻,酒量不比江湖老手,一时间灌得猛了,胆子也醉肥许多。他举着盏金玉酒盅,眯起眼睛,傻笑着开了腔,
“颜兄,今儿怎么没看见那个尾巴公主跟你一块儿来?”
一语落罢,炸出的动静比扔进水里的炮仗还大。
彼时颜青平刚从锅里捞出一块色泽鲜亮的山笋,正乖巧伶俐地要往宫云息碗里夹。
那筷子抖了三抖,山笋差点儿折在半道上。
尾巴公主,说的自然是穆国小十四,名字叫莹莹的。她自打在接风宴上见过颜青平,就没有一日不跟着他,西六部也玩了,颜府也进了,听说还喝了茯苓给煮的酒。
就差没跟着一起到宫家蹭饭了。
修鱼显然是醉惨了脑子转不动,连饭桌上陡然冷却的气氛都没能堵住他的嘴,又上赶着在火里浇了一把油。
“她不是天天都跟着颜兄吗?今天跑哪儿……”
啪。
一双筷子重重落在白瓷碟上。
酒桌一侧,摔筷子的人抬起头,冷森森的眼刀先把修鱼三十三给剜得噤了声。
“够了。我宫府的醉太平,堵不住你的嘴吗?”
琥珀犀声音沉冷,一双鹰眼里蕴满凛冽寒气,唇角却向上勾起,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传闻穆国公主仙姿佚貌,柔然自持,延陵君藏犹不及,舍不得带出来也是情理之中。我昨日方闻,恪静长公主此行有意择良婿嫁女,若论良婿,想来当今这王城里,也无人能与颜大人相争一二,倒是我失敬了。”
他说罢,朝着颜青平的方向抬起酒盏要敬。
修鱼三十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句无心之失,捅了多大的篓子,吓得酒也醒了,他转头看看琥珀犀,又转头看看颜青平。
一个手持酒盏眼刀纷纷笑得寒气逼人,一个抬眼以对只字不言,脸色难看得像块冰。
连铜锅里滚沸出的浓浓白雾都仿佛要被冻上。
气氛僵滞了许久,久到修鱼基本已经想好用什么姿势拔剑自刎以死谢罪了。宫云息站起身,走到琥珀犀身边,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拿起自己的酒盅与他手里那盏碰了碰,
“兄长醉了,再饮最后一杯吧。”
琥珀犀闻言,有些微微怔住。不是说斩风月能断人情性,怎么宫小拿了这么多年,帮颜青平说话的脾性还是没见改。
这事儿若搁在以前,他必定要与颜青平兵戈相见,讨到说法才肯罢休,可如今他人疏意懒,深知与之相争不过枉费光阴。
就算这次当真娶了穆莹莹,又有什么奇怪?十年前做过的错事,十年之后再犯一次而已。
骨头里的风流成性,改不了的。
“是,我醉了。”
他避过宫云息的眼睛,把手中酒盏放在桌上,
“我的院子,现今还能住人吗?”
“兄长院落,每日有人打扫,与往日……”
“甚好。”
琥珀犀说完,转身离席,只留下一把空椅子,和一盏盛满醉太平的金玉酒盅。
本就是个冷雨夜,伴着雨声淅淅沥沥,铜锅子里的白汤红肉绿玉萝,此时瞧上去也没什么滋味。
修鱼缩在酒桌的角落,恨不能今儿晚上赶紧翻篇儿,明早天一亮大家又跟以前一样,该上朝上朝,该种地种地,和和气气的不吵架也不打架。
可老天一向爱作弄人,春宵偏苦短,孤夜最难熬,你想翻篇儿的时候,还真就翻不过去。
一茬方了不过片刻,子淇迎着雨慌慌张张跑进回廊,跪地禀道,
“主子,大祭司来了。”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