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姜沣奇道:“兄弟怎么知道?”
方伐柯沉吟不语,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姜沣便又说道:“夏家哥哥和畏鲸兄弟不知这‘颖园’来历。那本是京都一户鼎盛世家的宅邸园林,地方数里,内中遍植奇花异草,主人本姓殷,乃是朝中高官,也是京城名士,后因一事触逆龙鳞,获罪下狱,家道也就此中落了。殷家子孙靠着几亩田产,间或出卖家中厚藏的古董珍玩勉强维持,庭院无人修葺,已经荒芜了,京都中人说到‘颖园’,那便是说到了一处废园了。”说完不胜唏嘘。
方伐柯此刻回过神来,不耐烦地道:“哥哥休要扯远了。”
“是。”姜沣继续说道:“那一日我路过‘颖园’,忽然听到哭声,心中诧异,便过去看,却原来恰逢殷家有人新死的白日子,当下下马避过一边。只见幛幌jiāo错,杠夫们抬着空棺进去园中。事也凑巧,就在这时,忽然跳出来一个顽劣调皮的顽童,用石子土块投击棺木,中者发响,我那一时立刻就呆住了……”说到这里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怎么?”夏掌轩也忍不住问出声来。
姜沣续道:“那一刻我听到石击棺木之声,其音了然,清响回dàng,琅琅若珠玉落盘,立时明白这制棺之木定是上等良桐!千载难逢,是制良琴之绝佳木材。现下俗人以凡眼视之,轻贱如草芥,拿来作裹尸之用,埋没于黄土之下,腐朽于虫蠹之口,其痛哀哉!其痛哀哉!”
元畏鲸不由击掌,由衷感叹道:“哥哥说的是。人死魂散,身体便成了一具臭皮囊,那也就罢了。还要用良桐为棺,使得美质不能发声,良材不能制琴,真是……真是……你那时没有拦住他们么?”
姜沣尚未回答,方伐柯眨眨眼睛,满腹狐疑地说道:“听一听便能分辨木质优劣,我倒不信了。”
姜沣道:“凡人听琴,莫不是以身耳听之;我辈听琴,乃是用心耳听,身在外,心在内,凡人多受尘俗琐事困扰,身耳不免迟钝;我辈离群索居,远隔红尘,正是要修心耳,而舍身耳,良木优劣,自然一听便即分辨得出。”
方伐柯不服气地说道:“身在外,乃是心之承载;心在内,乃是身之内蕴。身如海纳之容器,心如玄虚之壶藏;一实一虚,一真一幻,哥哥避实就虚,化真为幻,可不是君子之道。”
姜沣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诘忍笑了,道:“姜居士莫听他胡说,你还不知他的xìng儿?就是爱跟人狡辩,说些似通非通、艰涩求险的道理,不必跟他计较,他却又是君子么?呵呵,再莫打岔了,还是往下说吧。”一直沉默无语的夏掌轩也说道:“不错,你接着说吧。”方伐柯本来正要反驳,听见夏掌轩说话,便忍住不说了。
姜沣一笑,道:“我听了那声音后,顿时就按捺不住了,却也不便中道拦棺,便跟随众人进了‘颖园’中,装作要祭奠灵牌,只想……只想……”
方伐柯哈哈大笑:“原来姜老三是想剖棺弃尸,取椟还珠啊,哈哈,哈哈。”
元畏鲸却点点头,认真地说道:“这个法子好是好,不过却太有伤yīn德了。”
姜沣叹道:“为了不教美质埋没湮灭于黄土,为了良琴能响绝感染于人世,说不得,也只好如此了。以后为那殷家死者立块长生牌坊就是了。”
元畏鲸正色道:“哥哥说的是!”
众皆莞尔,方伐柯更是笑得直不起身子,夏掌轩也忍俊不禁,摇头叹道:“真是一对痴人,一对痴人。”
众人笑了一会儿,都收敛形态,坐正了听姜沣继续说道。
“捱到了中午,”姜沣讲述道,“众人都被主人请去西华厅用饭,我中途借故遁去,取了斧头铲子等物来到灵堂,看看四下里竟然无人,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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