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将这份报导看了不下十遍,可“夜桑”二字就是在那二百多个名字中间,那么突兀,那么赤一一地将我的心撕成了两半。
我甚至核对过报纸上方的日期,将失事名单这一块儿用指甲不停地抠,多希望我能揭下一层纸,然后纸下的名字里没有他。
他是留美的天之骄子,他是学业有成前途似锦的青年才俊,他是本应该订婚过着爱情滋润的美好生活的男孩,他是我爱了短暂一生舍不得磕舍不得碰舍不得埋怨的良人,他是我的夜先生。
这样的他,怎么能遇难?这样的他,怎么能和天灾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这样的他,怎么能孤独地面对死亡,在人生或许最灿烂的时刻被打入地狱?这样的他,怎么能让我放心?
抚着胸口,好痛好痛,眼前一黑,我无力地倒在了玉簪花丛中,手里拽着报纸,用尽全身气力揉着它,希望当字迹模糊,事实就不再是事实了。
常年以来的信念倒了,心中的丰碑塌了,一直为之执着坚持的理由突然没有了,顷刻之间,抽干了我所有生的气力,仙子婆婆,我可不可以不要被释放,我甘愿受炼狱之苦,永远画地为牢,在轮回煎熬。
我身在离国,连送他一程的机会都被剥夺,好可笑,我竟然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难道是天宫给我的福报?那么,可问过我要不要?我可不可以不要?我不要他死,不要他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复又被烈火烧成灰,我不要他承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苦楚,让我去,让我代替他,我不要爱情了,我不求人爱了,我也不再爱他了,可以吗?
好冷好冷,我蜷缩一团,意识渐渐涣散,恍惚间有人影向我走来,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眼睛一合,不理东西。
再次醒来,依旧是黑夜,天边依旧有闪耀的星辰,四周仍然是洁白的花朵儿,可我知道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白昼了,我的路途再也不会有星光了,我的心灵再也不会简单纯粹地去爱一个人了。看似没有改变的世界,完全都颠覆了。
撕下裙摆一角,摘下好多好多玉簪花儿,置于布料上,打一个漂亮的同心结,踉跄地走到溪水边,向水流的方向将香囊掷去,看不见的尽头,就像我永远看不见的你,彼岸的你请记得拾起香囊,记得潇潇爱你一场终不负。可我似乎见到香囊在蜿蜒处沉了下去,泪水陡然降落,是不是连香囊都知道彼岸是到不了的地方,连香囊都知道我注定追不上夜桑的脚步,而这一点,即便是死亡,亦不能改变。
既然如此,花儿开着作甚?我复又回到山后,这盛开的花儿白的怎么如此刺眼?纯洁不沾一丝瑕疵的花瓣儿怎么明媚地如此忧伤?它张开的花蕾就像大开的喇叭,传颂着我的痴心嘲笑着我的固执也讽刺着我是非成败转头空。
我仰天长啸,将花儿连根拔起,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却拔得畅快,翻出的土壤混杂着碾碎的花瓣儿,我越来越起劲儿,左手拔左边,右手拔右边,然后扬起就是随性一甩,奇怪,明明平日里看起来挺大的一片地儿,怎么毁灭起来用时不过片刻?
白玉簪,为夜桑而种,为夜桑而开,现在也为夜桑而败了,这片地儿再也不会有洁白的花儿,这个世界也再也没有我爱的夜桑。
月光打在一片破败之景上,我拖着残破之躯向小竹屋缓步走去,摸出怀揣的报纸,头也没回向后扔去,我还有小兮,我发誓要照顾她,所以,就算要倒下,也不是现在。
小兮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直接走了进去,点亮桌上的灯,床上没有人,我大声喊她的名字,却没有一人回应。
我慌了,四处寻找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终于,我在小药房看到了洒落一地的药汁,摔成碎片的药碗,还有她似是来不及披上的长衫。
“砰——”,右手的琉璃灯盏落地,我疯了般冲向书房,这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