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奏。
卫青索性闭上眼静静聆听。琴音凝重,一开始似是战鼓声声敲击在他心坎上,琴声渐渐变得欢快流畅,犹如春风吹过树林,引得天籁齐鸣。接下来琴音舒缓,恰似一人在山路上缓缓徐行,突然间琴音稍停几不可闻,仿佛是此人要停下来四处观望;紧接着便是一段雄浑低音,震得卫青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一样,恍惚间他眼前现出了一座巍峨的高山,人在山中显得何其渺小。随即琴音一转,仿佛在描绘眼前山形—岩石嶙峋c瀑布飞溅c烟云蒸腾。卫青一时沉浸其中,如痴如醉,琴音收起良久才回过神来,对范衡说道:“先生琴技出神入化,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不知先生弹的是什么曲子,让我宛如置身山中,大有气象万千之势。”
范衡笑道:“卫将军过奖了,此曲是先祖范蠡游历鲁国,登泰山而作的青云引,由于是家传琴谱,概不外传,所以人间罕闻。将军悟性惊人,宅心仁厚,已经几可通神。先祖琴中所抒情怀,定与将军心意相通,虽前后相去几百年犹能神交啊!”
卫青一听之下顿时肃然起敬,古往今来圣贤虽多,但是范蠡是卫青真心佩服的一位。他颔首对范衡说道:“范先生除了过奖卫某人之外,所言不虚啊!若是我能早生几百年,能成为范将军门前走狗奴仆也心甘情愿!范将军还有什么传世之曲,卫某不知是否有幸能再聆听?”
范衡脸色一时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对卫青一字一顿说道:“卫将军,范某跟你相识这一段时日,已经知道将军之仁德忠义,虽上古之伊尹阿衡亦不能比;勇武才干,虽管仲乐毅亦不能匹。我范氏先祖虽位极人臣,商至巨富,但是千秋之下,将军之英名定然远胜。我范某绝非阿谀奉承之人,当今天子英明,乃是不世出的雄主,这大汉的社稷,定需要将军来帮皇上中兴。卫将军,我大汉一雪前耻,让四夷臣服的日子就要到了啊!”
说到激动处,范衡眼里竟然隐隐有泪光闪现。他收摄心神对卫青说道:“先祖陶朱公所传琴曲,还有这一部五湖行,范某献拙,有污将军清听了!”
卫青闭上眼,任由琴音缓缓流淌。眼前轻舟逐浪,水鸟飞翔,岸边花放千树,绿草如茵。仿佛一对神仙眷侣放船于五湖之上,夕阳衔山,湖面铺满金色流光。琴声少转幽怨,似乎在诉说两人别离后的相思哀伤,如泣如诉。少顷琴声转为欢快,仿佛是历经生离死别后重逢的喜悦。接下来一段琴声渐渐平复,宛如一轮明月初升于天际,此时水波不惊,万籁俱寂,几声淡淡的弦音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弦扣人心,卫青觉得琴音声声都印到了心上,一曲奏完,卫青已是泪流满面。他冲着范衡深深一揖,哽咽着说道:“范先生所言,卫某牢记在心,功名富贵如过眼浮云,卫某人平生所愿唯有匡扶汉室,为皇上分忧而已。今日皇上在沧池论兵问策,卫某不知所答是否可行,还盼先生指教。”卫青将写有策论奏章的那一方石牍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范衡手中。
范衡接过石牍,正要示意让狗儿和贞儿退下,只听窗外一人慨然叹道:“好个青云引,好个五湖行!卫青,你府中藏了这么个人物,是舍不得带进宫让朕见识见识吗?”
卫青和范衡都是惊出了一身汗来,两人还未来得及起身,门帘已经被挑开,刘彻青巾灰袍,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人也闪了进来,他个头极高,背上微驼,一双狡黠的眼睛里透出些许笑意,正是郎中东方朔。
卫青和范衡连忙跪下行礼,范衡一眼瞄见身边的贞儿和狗儿还愣在那里,低声喝道:“跪下,给圣上磕头!”两个小家伙方才明白过来眼前人就是当今皇帝,忙不迭磕起头来。金虎见了刘彻十分欢喜,围着他转来转去。刘彻竟也不讨厌金虎,弯下腰去摸了摸金虎的脑门,于是金虎更加高兴,伸出舌头在刘彻手上舔了几下,就势卧在了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