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子听到卡车里的启络在诵读的是《诗经》,便示意执勤的哨兵不要再让他出来了。
启络养伤时曾在小红楼待的几天里,给凝子讲了许多的诗经,她很感兴趣,所以听到这种韵律,便知道一些启络的心绪了。
既然不忍分别,不肯再见一面,又何必强求?
于是,满载伐木工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离,带走了两个人无尽的思念,这种思念,痛彻心扉,丝丝入骨。
大兴安岭——松涛满挂着冰晶,森林里银装素裹。
中间蜿蜒着一条似动非动c似流非流的江水,江上浮着几只破旧的扁舟,舟似飘忽在天际之上。
这是一片森林的海洋,千百年来,人迹罕至,丰富的植被和野生动物繁衍千万年,更有珍贵的红松c落叶松,白松c水曲柳c柞木
日本垂涎这里久矣,自1900年起到日俄战争,再到侵华。从九一八到太平洋战争,森林铁路在不断的延展,木材不断地从这一地区运到他们的前方战场和国内。
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开始用中国的矿藏c煤炭来填海,以备不时之需。
日本的寺教株式会社负责这一地区的伐木工作,看来寺教次郎的家族在国内是具备一定势力的。
伐木工被安排在寺教株式会社,所搭建的联排木屋里面。
木屋里,一个通铺上可以挤满十几个人,下面是用白布包的草褥子,冰冷又潮湿,墙上挂着斧子c快马子锯c大肚子锯c弯把子锯c镰刀一些用具,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里野生动物非常丰富,山豹子在树上不断穿梭,鸟儿叽叽喳喳,约有几百种声音,真是猎户所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那么丰富。
最恐怖的是巨型的棕熊不断地出没,但凡被它拍上一掌,定会筋骨寸断,一命呜呼。
启络随着几个老伐木工人干了几天,满手磨出了泡。
可他却拖着步子,坚持着
老伐木工说他是个文人,只要求他帮忙收捡工具。
启络很用心的学习着这门技术,但见,伐木工人先是娴熟的除去一个落叶松周围的灌木,然后拔了杂草,铲了积雪,这叫做“清场子”
场子清理完毕,两个伐木工人拿着快马子锯,单膝跪地,贴着树根,前后来回拉锯,约莫剖开树的三分之一,便开始用斧子砍了。
然后他们大声喊着:“顺山倒”c“横山倒”“上山倒”,来提醒其他工人,树木倒地的方向。
树木倒地后,砍去枝丫,上了绳索c钩子c杠子便开始十几个人一起:哈腰c挂钩c挺腰c走步c上跳板,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完成。
遇到特大号的木材,便会有个老“舵手”整齐的喊着一串妙趣的“号子”诸如——
提醒语:“哈腰挂呀,挺腰起呦,哥几个哟,亲弟兄哟,前面有个,小雪窝儿欧,回到家呀,小娘们儿啊,热被窝呕”
一路上的“号子”还不断变化,要是快吃饭了,就加上:“今天中午,吃糖饼呦,加把劲呀,快收工喽,热腾腾的,烧酒喝呦”
另外有人挡道,还会用一些诙谐的粗鲁话骂人,令大家忍俊不禁。
启络在这种超负荷的工作中,感受到一种空前的回归,这种回归是一种在自然中的升华,在升华中更加贴近质朴。
简单c乏味c枯燥c艰苦的生活中,展现出的伐木工人乐观c淳朴c向上c自然的面貌,令他耳目一新。
这是在燕京大学和军队里,都见不到的一种别样的快乐。
天渐渐黑了,伐木工人们便聚集在一起,脱下汗臭的衣服c鞋子c袜子,轻松的吹吹牛c喝喝酒c讲讲离奇的故事c唠唠小娘们,唱唱小曲。
曲终人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