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手指拨动琴弦,从那丑陋的梨形木头盒子里竟传来柔和而有些低沉的铮鸣声。
公子煌和那个叫廷钧的少年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显然这公子煌虽然出身不凡,但实在无法预知这几百年后才会从西方传来的乐器——吉他。看形状,这东西好像西域流传过来的琵琶,但形状却更为怪异,琴身也稍显厚重,看到安然抱着琴身子微微向前倾,低垂着的眼眸让人不由得探究其中的神韵。
安然清了清嗓,原本准备的曲子到嘴边却突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她想起第一次与逸铭相见,他背着一把木吉他,在枫树下相遇。那时他是校的文化部长,而她是刚当选的副部长,身后背着稍大的琴盒,看到刚上任就被气哭了的她,笑漫进眼里。后来,是他教会了她在郁闷时弹吉他。
再次抬起头时安然眼中的羞涩褪去,眼前的他与逸明的相貌如此相像,便如那时她第一次演出时,他坐在台下静静观望。她想唱那首他第一次教给她的歌,和弦声起,背后晶莹剔透的珠帘随风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预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烛火透过轻薄的灯纱将屋内罩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未想到安清妍的声音与此情此景契合得如此之好。
这首歌她曾偷偷在家练了好多遍,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之所以这么喜欢这首《一帘幽梦》,是因为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公主梦,都渴望那个在珠帘后倾听自己新声的王子。可是,当她再次抱起吉他,感觉着由指尖传入的振动,她才明白,是对面那个人的神情,一入当年他听着自己弹唱时的深情,因为他懂,他懂自己。
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有些粗糙的琴弦摩擦着她的指侧,刚开始她的手指软弱无力,根本压不住琴弦,因此曾经想要放弃。可是他教着她如何用力,指尖传来的振动好像能传入心中。
婉转如倾诉的和弦声再次想起,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真正的名字,一切都太过匆匆,也许他不过是本着一时的善心,不愿看到她被一个色迷迷的老头包走;也许他不过是图着一时新鲜,却发现她不过如此。他为她转身,却又让她走,一曲终了,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竟如此不甘,他脱凡出尘,如此高高在上,让她甚至不由得假设,如果自己现在身处宰相千金之位能不能配得起他。可是,心中另一个声音提醒道,如果她没有被虏到这里,她也许早已成了皇子妃,也许就不会在芸芸众生中相遇。
手指停在琴弦上,她低垂着头,仿佛是一个接受审判的人。原来这个梨子形状的箱子叫吉他,煌点点头,音色柔和仿佛拂过人的心弦,精通音律的他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别致的音色。只是这琴声却似乎因为受到弹琴人心事所扰,跌宕起伏中有些小的失误。
深谙音律的他,曾与宫中第一乐师品琴论调,还得到皇上的赏识,只是——那曲子中的意味,他该如何回应?煌品着杯中的清茶,舌尖一丝清冽的涩提醒着自己不该深陷。便如师父所说,治天下者不可因小利驱之,不可因小情左之。
今日之事,只能成为一场风花雪月的笑谈,他该明白,她是特别的,她不是荷花,宫中的一方池水只会将她困死,她是一株红梅,瑞雪压身也不肯曲折,这样的她,若是进宫只会最终被生生压折。他若能给予的只有——
“多谢姑娘的赠曲之恩,只是,在下却非姑娘的惜花之人。若是姑娘愿意,在姑娘碰到真正的惜花之人前,煌愿意保证这里任何人都不会再逼迫姑娘。”
安然愣了一下,怎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她未想到,为何他竟拒绝得如此干脆。他即是不愿做他的惜花之人,却又为何肯为她遮风挡雨?他为她发乎情,止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