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的小馆,距离信驿司倒不是很远,易迁流踱着步子,没花多大功夫便走到了地方。酒馆的小厮远远地见到他,很是惊喜,忙挥了挥手。他笑了笑,走过去,道:“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小厮哈哈笑道:“好着呢。倒是你,这几年跑到哪里去了。老板娘念叨不知道多少次了,说你个没良心的一去不回,连个音讯都没有。”易迁流看了看酒馆里面,道:“九娘好像不在?”小厮笑道:“我家娘子发现了一个村子,里面酿的酒品质又好又来得便宜。老板娘一听,便拉着她去了。”
易迁流惊喜地道:“你都成亲啦?”小厮抓抓头,讪笑道:“两年前就成亲了,还是老板娘说的媒。可是这么久了,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易迁流哈哈一笑,道:“这事情要顺其自然,不是心急的事儿。我没能赶上你们拜堂。来,接着这个,算我补上的贺礼。”说着,手上拿出一个珠子,交给他手上,接着道:“把这珠子放在屋内,便不落灰尘,免得嫂子辛苦收拾屋子。”小厮面色一变,道:“我可不敢收。这种宝物,想来万分贵重,我们小家小户,拿来可惜。再说,你得来怕也不容易。”
易迁流好说歹说,小厮才接了下来。他又道:“等下我还有事,不能久坐,我就随便吃些东西便好。”小厮应了声是,转身走了。易迁流坐在几边,回想此前,每次回返扬州,都是洛霞带他来这里,喝上几壶小酒,吃点青梅小菜,与九娘还有其他人一起聊天。后来洛霞不在了,他这个习惯也没改掉,究竟是喜欢还是缅怀,他也说不清楚。
九娘不在,小厮还要照顾生意,他没人聊天,也不想去打扰,默默吃完东西,静静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向小厮挥手作别。
平事令府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他走到一处侧门,敲了几下,里面的守卫见到是他,也没说话,放他进来之后,便又锁上了侧门。平事令府占地不小,从正门进入的话,路程未免太长,加之平事令府位阶之高,还在寻常王府之上,入夜之后,府门紧闭,不能再开。几处侧门,便是为了府中人物出入所用。
府中的路径曲折复杂,若是没人引路,常人走上几步,便要迷失于其中。易迁流在里面三转两转,毫不迟疑,显然是对路径熟稔至极。走着走着,绕过一处竹林,在池塘的边上,一座灯火通明的厅堂,在他眼前出现,那厅堂檐下挂着一幅匾额,写着“明生堂”三个大字。易迁流自然清楚,平事令府,除了专门的官厅之外,还有四处厅堂,用以存放不同种类的文书,明生堂便是江南平事令专门处理民生事务的地点。
易迁流整了整衣服,吸了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踏上了曲桥,向对岸的明生堂走去。来到门口,守门的兵士见到来人上前询问,得知是他便是易迁流,低声道:“平事令大人已传命下来,若是你来了,不需通禀,直接便可进去。”易迁流点点头,踏入了厅门。
明生堂内安静至极,除了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之外,便只有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响声。他的脚步声,即便是踏在地毯之上,也显得极为突兀,引得长案之后的人,循声抬起头来。那人头上戴着一只玄玉束发冠,上面镶着七颗翠玉绿珠,身上穿着苍紫色软缎长袍,颌上蓄着三缕长须,虽年纪已过不惑,但依然堪称俊朗出尘,像极了话本里的风流逸士。然而他的双眼,深邃如波,浩渺如天,流露着久居高位的威严,整个面容所传递的飘逸,全被这双眼睛收敛起来,化作严肃c冷峻和霸道。
易迁流见他抬起头,立刻右膝跪地,恭声道:“信驿司黑衣使易迁流,拜见平事令大人。”平事令朗声道:“来人!”待厅门口的兵士进来,他命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退至此堂十丈以外。未经本座允许,擅自靠近者,斩。”兵士领命而去。他才拿起桌子上的一册文书,起身走到易迁流身边,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