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讲,其实文彦博的话带有明显的夸张成分,吕公著等大臣就算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到“当众轻慢天子”的地步,但政治人物说话,稍带点夸张也是可以理解的。关键是现在官家年幼,任何大臣的言语举动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如果当朝的皇帝已经成年且握有实权的话,这种“放大”就不会发生,类似吕公著的行为反而会成为臣子不畏皇权,敢于直谏的最好证明。
这很好理解: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通口沫乱飞,知道的,明白你们只是在“亲切交流”;不知道的,这种画面很难不让人乱想。如果这时候皇帝再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最好眼中稍带泪水的那种,那大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欺君之罪”了。
吕公著也是老于朝堂的人物,这其中的道理他当然明白,但他也不是易于之辈,不会被文彦博区区几句话就吓得乱了方寸。见众臣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就开口辩解道:“当今官家年幼,易为亲近之人所欺,我辈身为人臣,自当有所作为。”吕公著口中说的“亲近之人”明显指的就是苏轼。
文彦博听后淡淡一笑,反问道:“公以为当今官家何人也?岂是一般幼童可比,哪会这么容易就为人所欺。”
吕公著心说:“我也没觉得当今天子和普通的孩童有什么不同啊。”但这种话自然总能放在肚中,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只听得文彦博继续说道:“何况宫中尚有太皇太后在,纵有一二小人欲献媚于上,也难逃太皇太后的法眼,又岂会视而不见。”
文彦博把高老太太搬出来做“挡箭牌”,吕公著再也没话说,他总不能说太皇太后一介女流之辈,如何如何。如果吕公著脑子一抽,真的说了“太皇太后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那他可真是在找死了,而且谁也救不了他。
总算吕公著心里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没有顺着文彦博设下的“剧本”往下走,但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暗骂:真是宴无好宴,要不是老子机灵,差一点就被坑了。
文彦博见吕公著不接话,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套路”已经被识破,也不着急,继续开口道:“官家年幼尚未亲政,此乃人所共知之事,但我辈若是因此就对官家不敬,则殊非人臣所当为。”
老文的意思很明白:皇帝年幼,还没有掌握实权,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但我们做臣子的如果因此觉得可以对皇帝说三道四,不尊敬他,那可不是一个做臣子的应该干的事。
眼见文彦博一个个大道理压下来,吕公著心知如果不表态,今天还能不能正常地走出文府恐怕都很难说了。他倒也光棍,直接开口认输道:“前次奏对,虽是无心,但仔细想来,实有失礼之处,然错已铸成,如之奈何?”意思是,这次我认栽了,你想要我怎么样,明说吧,不用再拐弯抹角地废话了。
文彦博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正色道:“既知有罪,自当上表官家,听候官家亲裁,非臣子所能闻。”
文彦博的意思再清楚没有了:臣子若是因为某事觉得自己有罪,很自然地应该上表天子,请求宽大处理,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这是官家才能决定的事,不是我一个做臣子的,所能决定的。
话已至此,老文这次设宴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如果以吕公著为首的这帮大臣脑子还正常的话,回家后就应该开始写请罪的奏折了。如果有谁还想抱着侥幸心理硬顶着不写的话,文彦博不介意再送他一程,让他知道知道一个四朝老臣的能量。
等皇帝接到这些请罪的奏折,他要是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文彦博也只能暗叹自己年老昏花,看走了眼。不过他相信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很小。
文彦博正事一办完,就再也没有心情应付这帮大臣了,很快就端茶送客。这帮人被文彦博一番话敲打下来,个个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