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銛在大嫂下首坐定,跟严嬷嬷略说了两句,知道了大家在说什么事儿,想了一下不准备发表看法,决定沉默以对。对于这安家的后宅,他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说不出来。
从前在顾家,也就是安国公府,私底下也算不上和睦,他回京的时候不多,却也听说过一些阴私。跟安国公府相比,安家看起来平和得有些过了头。
父亲那边就罢了,母亲手段高明,姨娘们个个都是本分的人。每人一个庶子,没有的也给过继了一个自小养着,只等将来儿子成婚自己就能跟着出去做老太君。虽说出去之后就算安家旁支,但是谁不爱自己当家做主啊。有了盼头,自然也就看不上这府里仨瓜俩枣的蝇头小利,也不屑于言语间的一两句机锋官司,反而一派祥和。
大哥那里只有大嫂一个,听说郡主嫁人应该是另辟一个郡主府的,除非夫家是侯以上的勋爵。大哥不是侯,却在定亲前已经上折子请封了忠勇侯世子,所以也就没有御赐的郡主府,只是在忠勇侯府里另立了一个院子。让顾銛总觉得怪异的,正是这个沐华院。总觉得那个院子出来的人,神神秘秘阴森森的。
这不,眼前的大嫂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眼睛里却一片精光。她身后的紫屛站在那里低眉顺眼地伺候着,眼睛却趁人不注意时紧紧盯着在座的几个人,目光中警醒得很,不像个伺候主子来给婆母请安的丫头,倒像个卧底的警·察。
可惜顾銛这个沉默的想法也只是自己想想。忠勇侯夫人看顾銛喝了口茶,先是过问了一下景和,又问他知不知道玉楼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母亲的段位摆在那里,人家说的是“銛儿近日听说了吗?玉楼春卷进案子了,好像就是华儿最近正在办的。也不知道你祖母寿诞时还能不能来唱堂会。”
顾銛回忆了一下昨天安韶华说的,摇了摇头。“大概是来不了了。母亲可有备选的班子?”
昨个下午顾銛才从安韶华那里听说段锦堂在京兆府那里抵死不认罪,受了一刑,大概是不行了。顾銛对那些刑罚只有个大致的理解,很多刑就算撑下来,证明了清白,也难免会落下残疾。可惜自己知道的迟了。段锦堂虽说出身低微,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恰又是个懂戏的。顾銛与他神交已久,私引为知己兄弟。
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顾銛托安韶华去京兆府大牢说两句话,看能不能保段锦堂一命。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悄悄吩咐了一下秦钟,让他用安国公府的名义去关照一下,就说无论是否证明清白,起码要让人活着。若是可以,最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不止是段锦堂,玉堂春的其他人也一样。
可是这府里,且不说终日礼佛的大嫂如何知道京兆府尹办案子的内幕,毕竟这个案子虽说坊间传闻很多,但是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小玉楼进去了,不知道牵扯到了整个玉楼春。再说这个红伶班,就从大嫂这里听说过好多次了。
顾銛想了又想,对红伶班的印象还只是前些天,元宵节吧,八仙楼要请个班子唱堂会,他懒得管,就让掌柜的自己看着办。最终请的就是这个红伶班。隐约知道红伶班有一对双生姐妹花,名唤洪庆云c洪庆霞。姐姐洪庆云是女小生,妹妹洪庆霞是青衣。秦钟说红归红,姐妹俩心思不在戏上。
管他呢。女儿家,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女儿家,心思不在戏上也不能说是不对。只是这红伶班近日里大嫂说了太多次。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红伶班跟大嫂什么关系,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于是把关于玉楼春能说的点了一下,安夫人何其聪明,闻弦音知雅意,点了点头不再说此事。
安韶华又是一晚梦里乾坤,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头痛欲裂,耳鸣如鼓。
月娥昨晚来过一趟,送了醒酒汤,却坐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安韶华心里念着案子没太在意月娥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