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须臾,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该沉默回想,总要说点什么对,否则竟像是冷落了槐佐责怪他什么似的。于是带着笑颜道:“现在总归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槐佐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笑意,“那我年后再来。”
我本不想说什么,他这样说反倒叫我不能说什么,只觉心上暖洋洋的舒服,假意嗔道:“快些去吧,窑坊那边不是还有事吗?”
我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粉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睫毛上挂着的碎雪融后的水滴似乎不堪重负,密密闪烁累累光芒,只觉得耀目分明,
槐佐略略凝神,似有所思,不过须臾浅笑向我,神气肃然道:“我可是认真的。”他的笑牵动胸口衣襟的轻动,乌黑青丝间晃玉滴珠的束冠随着他健硕的身躯摇曳出道道华丽如晨光似的光芒,清俊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疏薄的笑容,唇齿间衔了清淡的一抹忧郁,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沾染了温暖的感伤气质。
四周的雪光照射在槐佐翩然衣袂上,漾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泽。
他静默,我亦静默,原本似有若无的风声在光秃秃的树枝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我与他瞬间相对而视。忽然想起一个曾经看到过的词“温润如玉”。不错,便是“温润如玉”。
只那么一瞬间,我已觉得安稳,转头看着别处。台上清风徐来,鬓被吹得飞拂,也把他碧水色毛裘领上的风毛吹得微微倾覆。湿润的空气安抚着清凉的肌肤,我慢慢咀嚼他话中深意。
我面红耳赤,不想一句话惹来槐佐如此讥诮。一时愣愣,片刻方勉强笑道:“快去吧!” 似若无意轻轻用檀香熏过的素绢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淡淡一抹暖笑。
我忽然觉着,这汴京欢笑c绮靡繁华竟不如此刻眼前之人一抹温色动人。
良久,他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那,我走了。”槐佐很是不舍地转了身,镶着明珠的软底绣鞋踏在九转回廊的石板上,连着毛裘声音,沙沙轻响,背影微微的有如荡漾的水波纹动,直到完全看不见。
岁末天气的清寒已是到了极致,我不由地缩了缩手,庭中如倾了满天碎钻星光的残雪,如同万余灯盏,珠罩闪耀,流苏宝带,交映璀璨。“我是认真的。”槐佐的声音清亮温软宛若天际弯月,心里微微一颤,不觉退开一步,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冰凉的须翅和圆润珠珞一下一下轻轻碰触额角,细细想着这句话,颊上浮起不可言说的微笑,只那么一瞬,尽管我清楚地知晓,在这寒气逼人的白雪庭院中,四周仅我一人,我还是生怕让旁人瞧出端倪一般,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假作无意。
府里的家丁仍在洒扫门闾,除尘去秽,所有的门上已经换上了新绘的门神,钉了桃符,贴了春牌,门外喧闹不已,时有贫丐装扮成鬼神c判官c钟馗c灶君沿街乞钱,菱依菱秋四处忙活着。奉着各种迎祥纳吉用品:冠梳c珠翠c头面c衣着c花朵c领c靴鞋c锦装c新历c诸般大小门神c桃符c钟馗c狻猊c虎头c爆仗c烟火及金彩镂花c春帖胜幡等物;莫大娘一大早便携着一众小厮忙活着年夜的饭食,直至夜色完全沉浸下来,皇宫大宅c大街小巷竞相燃放爆竹,锣鼓齐响;娘早早便准备了纸钱c酒果c香花c供物c迎送六神,礼仪缛繁,以祈新岁之安。
一切贺岁祈福之礼结束,方才开家宴,宗吴两家,相隔一墙,早成一家,宗大人作为宗吴两家尊贵的长辈,自然能享受到任何人都无法体味的荣光和骄傲,宗夫人却因为宗颖身在西北未能归来担竭不已,那种平和沉静的气度却叫我觉得有些错愕,因是家宴,众人的礼服华贵却不隆重,宗夫人一身青金色华服纹饰简单c清爽大气,头上只以翡翠和南珠妆饰,脸上也是淡淡妆容,许是念多了佛经的缘故,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