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哭喊过后,王昭容微微低头,她清瘦的下颌在从门缝中穿透而来的光亮摇影中有淡淡坚定的弧度。微白的日光似水痕划过,使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转瞬变成颇为惊悚的惨白,只是那嫣红也如影一般的红袍,有阴暗的晕色,如同鬼魅一般,摄人心魄,她默默盘算半日,眼中却是交杂着恐惧c震惊和混乱。
“昭容娘娘,这是一些干净的衣物和吃食。”我微微一笑,道。
眼前这位王昭容对我的存在和言语完全无动于衷,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又了冷冷低头绞着她红袍上的落线,泪水冲开她脸上薄施的粉黛,一道道像沟渠一般,暴露出她衰败残破的容颜。看上去其实她比我不过只大了四五岁,二十一c二岁的年龄,风华正茂的年纪。曾经,她是这个后宫里宠冠一时的美人,承受帝王雨露之恩,现下却成了这般落魄之姿。
殿里的气氛似乎凝住了半晌,过了很久,王昭容方轻合嘴角道:“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黛媱凝眸于她,轻声道:“不知昭容娘娘昨夜在何处?做了何事?”
王昭容手腕上的铁镯相互碰触出“哗啦”一声脆响,话音一重颇含了几分厉色和痛心,道:“昨夜?”随即冷冷一笑,“本宫还能去哪儿?”
黛媱凛然转眸,“我从来不认为这降萼阁能困住昭容娘娘!”
王昭容默然片刻,伸出手,道:“困住我的何曾只是这四方天的破宅子!”
“昭容娘娘的意思便是昨夜不在这里?”黛媱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冷怒,道。
王昭容施施然起身,在我和黛媱身侧走了两步,转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黛媱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着王昭容,“昨夜,天章阁”黛媱迤长了尾音。
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王昭容“唔”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是迟疑了,我并不瞧得清楚她的神色,只听得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本宫是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们这样说着话,只余我一人在旁边,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人,孤独地看着她们。
王昭容的目光有些疏离,很又落在我身上,在我的衣裳上逡巡不已。忽地,她一把扯起我,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若你们只是想来嘲笑本宫,现在拿上你们的东西给本宫滚出降萼阁。”
黛媱逼视着她,语气陌生而冰冷,简短地吐出几个字,“赤金锦鸡簪!”
王昭容觑眼瞧着黛媱,小心道:“什么?”
黛媱唇角漫上一缕凄惶的笑意,微微低头从广袖中取出一只赤金销七宝锦鸡样式的簪子,“”
王昭容睫毛一跳,眼中涌入一股稍纵即逝的光亮,沉吟片刻,道:“怎么会在你那儿?”话毕,她立即在自己的身上左右摸索,像是在找些什么。
“昭容娘娘,别找了,这就是你昨晚落下的七宝锦鸡簪,我想,对昭容娘娘如此重要的东西,娘娘定会时时贴身带着吧?”黛媱轻轻一嗤,冷道:“昭容娘娘可还记得是如何进的降萼阁?又可还记得是如何出不去这降萼阁的?”黛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慢慢道。
王昭容双手紧紧握着这簪子,迷茫张口,心神剧痛之下声音粗嘎得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沉吟片刻,声音有些低迷的潮湿神色,却又含了一分从我们进门到现在都没看到过的浅笑,“这是七年前,陛下赏赐给我的,陛下说那日我端着芙蓉花,髻上簪了一支锦鸡样子的草环,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王昭容泪流满面,此刻软弱而彷徨,忽而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若不是她们害得我,陛下怎么可能会把我关在这里,这群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她呜咽的抽泣似孤魂野鬼的哀叹,飘荡在降萼阁的每一处地方,幽幽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