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瞅着苻坚的背影，深邃如暗夜的乌瞳闪过一丝屈辱与恨意，很快又趋于平淡，步伐稍显踉跄地踱步至郑元面前站定。

    郑元抬头瞅着他，惊讶于他的风彩卓然，光彩逼人，他对自己的相貌素日很是自信，却不曾想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己也愣是丢了魂魄。

    形似而无神韵？

    十二岁的慕容冲，究竟又是怎样的神韵？这教他很是好奇。

    郑元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却见他眉梢微动，凤眸幽深，面上尽是鄙夷与嘲讽，似乎还略带着恍惚与薄怒，嘴角却微微勾起，笑容略显邪魅，却未发一言，就好像他在他眼里，连堆垃圾都不如，这令郑元心里很是不愉快。

    “公子，陛下邀您一同对弈。”安置好苻坚，由两名宫婢伺候沐浴，宋牙恭敬地来传达命令。

    慕容冲眉头微蹙，侧首飞快扫了一眼隐匿于角落的段流萤，微微思忖了一会儿，忽而指着郑元，漫不经心笑道：“就由他来伺候茶水吧。”

    “他年纪尚小，怕是伺候不周，反而程内侍做事稳重”

    宋牙觉得这少年虽然赏心悦目，毕竟年岁较小，若论伺候，远不如程萤程内侍靠谱。更何况，慕容夫人也特意交代过他，令他好生“关照”这位程内侍，他是宫里老人，自然知道这关照意味着什么，左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死就死了，他当然也乐于给慕容夫人面子。

    “年纪尚小，伺候不周？那又是谁举荐他来此处？既如此，不如直接杖毙，省的脏了陛下的眼睛。”他言语狠戾，显然暴怒。

    这个少年不知经由谁之意，装扮得如同他十二岁那年，想要的不言而喻。他没心思管别的人做什么，却恨极了这样的方式，这不啻在提醒着他那段不堪的往事，硬生生地在他的心脏狠狠地戳上了一刀。他不曾想，自己最屈辱悲惨的一刻，竟会成为他人想要平步青云的阶梯，他怎能不恨？教他知道是谁在玩如此卑劣的游戏，他定以百倍千倍的痛楚予以偿还。

    “公子饶命——”郑元恐惧万分，频频叩首，不一会儿，青石地板上，就鲜血淋漓。

    鲜艳赤红的血液泊泊涌出，滑过郑元白皙几近透明的肌肤，巨大的视觉冲击，竟然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宋牙瞅着慕容冲阴冷忧郁的神色，素来知道他性子乖张狠戾，更是对前来倚凤阁伺候的宫人，更加不会心慈手软，眼前这美如画的少年，显然是戳到了他的心底之痛，才令他如此暴怒。

    “来人，拖下去杖毙吧。”宋牙的声音平淡无比，就好像杀个人如同杀死猫狗并无区别。

    “公子饶命——公子——”

    郑元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受如此待遇，他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就到了结束的边缘。

    “程内侍”他又跪又爬地朝角落里的段流萤奔去，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凄楚，“你求求公子，呜呜呜，求求公子”

    她面无血色，眼神也有些呆滞，显然也被这措手不及的变故吓到了。她从前也只是听说慕容冲喜怒无常，自己与他相处下来，他虽然动不动威胁她，也曾想要几番掐死她，但都未动真格。她从未想过，他会真的如此残忍无情，去杀害一个连半个字都来不及说的小小少年。

    理智上，她绝对应该退避三舍，绝对不要参合郑元的事情，毕竟这少年一开始就在赌博，既然是赌博，当然有输有赢，只不过此次输得惨不忍睹而已。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稚童枉死，她这动不动就心软的坏毛病，又一次将她拖下了水。

    “公c公子，他c他只是一个孩子，也并无过失，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幽幽飘荡在夜风中，她更能感觉到，她的手也跟着声音微微颤抖。

    她俯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