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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旧事了,你怎么知道的?”李旦听了很是诧异,“我还是偶然间听伯玉提起过。你说的,是伯玉的一位叔祖,从前在世时,还颇为疼惜伯玉呢!”

    沈嫄长叹一声,勉强笑了一笑:“没什么奇怪的,我这人专爱记这些繁琐的往事。偶尔拿出来感慨感慨罢了!”她随即岔开话去,懒洋洋地窝在李旦怀里逗他:“我做什么要见你的至交?我一个深闺女儿随便的见个外人像话么?再说,别人知道了,又不知该怎么编排我了!”

    李旦眉眼都带了笑,如沐春风一般,他轻抚着沈嫄的发丝,感受着绸缎似的秀发在指间滑过,微笑道:“我很愿意你和伯玉认识,你们都是性情中人,必能聊到一处去!对了,伯玉也善器乐,到时候,咱们三人合奏一曲,一定妙不可言!”

    沈嫄闻言,掩唇一笑,从怀中取出那柄九节箫来不住地爱抚着,她问李旦:“还记得从前我们合奏过的那支曲子么?”

    “记得!”李旦肯定的点点头,“曲中妙趣让我久久回味,说来还不知道名字呢!”

    “那你再吹一遍,吹完我告诉你。”沈嫄轻轻将箫放入李旦手中,索性散开了长发,在他的膝上枕了,半倚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托起李旦腰畔系着的一枚流云百福缠丝玛瑙玉佩把玩。

    李旦爱怜地看着她,笑叹道:“你绾着髻子是一种风情,披散了长发却叫我怜惜不得!美人如斯,叫我如何消受得起?”

    沈嫄轻笑:“连古人都有‘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妙趣,我不过是效仿一二罢了!”她说完,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眼眸间秋波流转,颇为俏皮地瞅了李旦一眼,低低啐了一口:“你还吹不吹?难道是记不得曲谱了?”

    李旦笑一笑,不与她争论,横笛在唇边,悠然吹奏起来。

    这次没了琴声的伴奏,曲子听上去很是幽怨,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好似满腹的心思不知从何说起,一腔的热血无处可抛洒。聆听的人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又不知何时,便从眼角悄悄地滑落,顺着鼻翼,缓缓隐没于她的衣襟里。

    繁华如晓雾,悲欢都空幻。

    一曲吹完,李旦亦觉得十分的悲凉,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胸腔奔腾的感情,叹息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知为何,这次吹出来竟然如此的悲凉。上次咱们合奏的时候,我只觉得慷慨激荡。大约是下雨的缘故,叫人不由的跟着伤悲了!”

    沈嫄已然哽咽着说不出话了,她侧过脸去,静静地趴在李旦膝头,任由泪水打湿李旦的衣裤。李旦深知一人有一人的心事,他人的言语再花哨,也难以安慰一二的悲痛,于是伸手从她的头顶轻轻往下不住抚摸着。

    过了许久,沈嫄忽然抽泣着笑了起来:“哎呦,你看!你的鞋子被风刮到水里去了!”她指着流水中飘荡着的孤零零的一双布鞋让李旦看,果然是李旦之前脱在石头上的,如今已经顺水往下,越漂越远了。

    “唉,鞋兄鞋兄!我可真羡慕你!”李旦也笑了起来,拿打趣的口吻说道,“羡慕你能逐水而去。虽然跟随着我践踏了许多的泥泞,但如今你也算干干净净的去了。人生一世,我若是能在走时也像你一样清清白白,便也知足了!”

    他本来是想逗沈嫄一笑的,谁知半晌不闻沈嫄的动作,不由的慌了一慌。他扳过沈嫄的身子,发觉沈嫄已经收了泪,目中看不出悲喜,便叹息道:“原来想哄一哄你,却仿佛变回了不经世事的少年,呆头呆脑的,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沈嫄摇一摇头,淡淡笑了笑:“你不必哄我,我喜欢在你面前轻轻松松的,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表露出来。”

    李旦闻言亦笑了笑:“那你方才是在想什么?”

    “想着你等会儿怎么下山,赤着脚走路得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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