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主子的奶嬷嬷比别的奴才总要有体面些。这两个人尚且没有坐,她哪里敢坐。
卢氏笑道:“怎么当不得?我们不能时常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只能劳烦你,可不得谢你?”又问,“老太太可好?这几日有没有累着?中饭吃了没?用了多少饭?”
“大爷大奶奶的好日子,老太太高兴着呢,中饭比往日多用了半碗碧粳饭。”说着,杌子端来了,念珠怎么也不肯坐,说:“妈妈们都还站着呢,我一个小丫头倒坐着,成个什么体统。”
季嬷嬷笑着上前强按了她坐下,一面说:“你们年轻人儿,正好好说话儿,教芙蓉几个伺候着便是,我和你苏妈妈去外面,也自在歇会子。”说完,就与苏默默携手出了屋子。
见此,念珠倒不好再拒,谢了恩,便要坐下,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黛玉就问:“是谁?”
便有一个老声说道:“是我,”话音未落,帘子掀起,一个白净脸儿枣红对襟长褂的女人走进来,一壁走一壁说:“我来给奶奶磕个头。”
黛玉就在旁边悄悄道:“这是大哥哥的奶妈妈郑妈妈。”
卢氏便笑着喊了声妈妈,不必人吩咐,香螺就喊小丫头搬杌子,念珠已起了身,让郑嬷嬷,说:“我坐着倒不自在。”
红绡笑着打趣道:“从没听人说站着比坐着舒服的。”
念珠便要过去撕她的嘴,见卢氏是新媳妇,又有林珗的奶嬷嬷郑嬷嬷在,不好顽笑,瞪了她一眼,就和香螺一起过去沏茶。
丹若端了点心过来,说:“妈妈也尝尝这点心。”
郑嬷嬷知道这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便笑着拣了一块吃,说:“奶奶也吃,姑娘也尝尝。”吃了一口,便说好。
香螺舀了一个红木小茶盘,亲自捧给郑嬷嬷,正好听见这话,笑道:“妈妈再尝尝这茶,我们奶奶去年窖的,一直舍不得,今儿是头一遭。”
郑嬷嬷揭了盖子,还未喝,就说:“怪香的,却是不必吃,闻着这味儿,就知是好茶。”
黛玉几个就笑了起来。
卢氏是新妇,自是要少言少语,省得被人笑话。黛玉过来,卢氏是有说有笑,这却是另做别说,都是自家人,倒是没那么多的讲究;念珠来,卢氏却只问了几句客气话,是因念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而卢氏进门,其一便是因贾敏过世,林府内宅之事无人打理,她自是不能太过于矜持,叫老太太看低了她;郑嬷嬷来,卢氏叫了声妈妈便再不肯说话,这却是她的礼数,郑嬷嬷只有更欢喜的。
香螺就说:“妈妈既吃着好,回头舀些回去吃。”
“那我就偏了奶奶的好茶。”不过吃了一盏茶和一块点心,郑嬷嬷便起身走了。
第二日拜了宗祠,卢氏才走到仪门前,就听见后面有人说话,回头见是木鱼,忙立住脚道:“木鱼姐姐怎么有空来,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木鱼笑着问了安,说:“老太太请大奶奶过去说话儿。”
卢氏顿了顿,不知老太太找自己有何事,却不敢耽搁。正是从外面回来,衣裳也不必再换,隧道:“那咱们一起过去。”便扶了香螺的手,又对余下人等说:“有香螺伺候呢,你们且先回去。”
应老太太自个儿的要求,住的是东边最偏僻的梅园。季嬷嬷早留了心,林府中各人住何处,都十分清楚。从碧晶馆到梅园,须得半个时辰,忙命了个丫鬟去门上传竹轿过来。
卢氏在门外下了轿,守门的婆子侯在门前,请了安便退至一旁。卢氏瞧着院子里鸦雀无声,不像个住人的地方,除了这个守门的婆子,竟不见一个丫鬟婆子,自是不解。木鱼似瞧出她的疑惑来,一边走,一边就说:“老太太不喜吵闹,身边也只我和念珠两个伺候,原先太太在时,倒是送了好些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