垛头跳到水里，捞出鋔子，拿上来。王选也捞出麻袋。

    王蒙认得，这鋔子时世儒的。

    鋔子时一种摘果子的农具，鋔头是一钢或铁做的勾头，有寸半长，鋔头有一大孔，可以装木棍头。木棍可长可短，长可丈余，短可三尺，装上木棍后就是鋔子。农夫们站在果树下，双手举着鋔子，勾住树梢的果树枝，或高大的柿树，或较低的桃树，鋔子的勾头挽住树枝，手用力一扭，鋔把在农夫手中转过一圈或两圈，树枝就被连枝带皮折断，树枝带着果子跌落在树下的农夫手中。

    世儒这鋔子有四尺长，鋔头拳头大，青冈木的把，沉甸甸的。这是世儒当上稽查员之后为自己做的，是豁豁给选的木棍。这鋔子，就是小孩胳膊粗的树枝，稍用力鋔，就能咔嚓折断。

    麻袋也捞上来。麻袋被扯开，像被开膛一样。麻袋上有几个不大的窟窿，像被鱼儿啃噬过。

    说到鱼儿，那可是灞河两岸村名的福气。他们种稻田，用灞河的水浇灌。九月收稻的季节，稻田放光养稻的积水，村民们开始收稻子。孩子们跟在他们的身后，端着一大脸盘，在长辈们踩过的脚印的积水里捉鱼，有鲶鱼c草鱼c鲤鱼，还有泥鳅，捉满一大盆，回家炖了吃。吃一大锅鱼。

    可这几年不行了，灞河的鱼儿几乎绝种了。城里的工人们礼拜天就结帮搭伙骑着自行车到灞河来捕鱼。冬天，他们手拿钓竿，带着绿军棉帽，拿一折叠板凳，坐在水边钓鱼。春秋天，他们穿着连靴的皮裤，到水中撒网捕鱼。夏天，灞河水的枯水期，河道变窄，他们就拿着鱼藤精，放在一脸盆中兑上水，用一皮管，一头沉在脸盆的鱼藤精混合液中，一头放在嘴里，吸一口气，鱼藤精的液体就到口中，然后捏住管头，，放在水潭的入水口，鱼藤精的混合液就流出来，流到灞河的水潭中。一个多小时以后，水潭中漂浮着各种大小的鱼儿，翻着肚皮。还有大点的鲶鱼，在水底迟缓的游着。工人们拿着网抄，一网抄捞下去，满满一兜，放入背篓大的鱼篓里，每人一大篓，骑车回家。

    他们也不怕鱼藤精毒死，村民们常这样说。

    这样折腾了几年，灞河的鱼儿几乎绝种了。所以麻袋上也只有几个小洞。如果鱼儿还多，世儒的尸体肯定被吃光。

    这时村里的人们都得到了小溪。陆陆续续的来到垛头。

    龙王嘴烟袋也没拿，穿着还是没有鞋后跟的一双破布鞋，看到世儒的尸体，扑上去就一头撞在世儒的怀里。儿啊一一一一一，她这一声长的比信天游的长音还高还长。

    世儒妈也哭着来自，人还没到垛头，哭声已在灞河。

    儿啊，世儒儿啊，你这不争气的儿啊。你再来打妈吧，打死妈你要能活着妈也愿意。你怎么就死了，以后嘛受谁的气啊，你活过来啊，世儒啊，她像唱戏一样的哭，蓬头垢面，一个标准的窝囊老妇的样子。和蓉蓉搀扶着她。

    村民们听到她的哭声心里都想笑。打不死你，他们在心里说。

    世儒的媳妇也来了，远远的望着世儒的尸体。哭着不敢近前。

    番相让胡子爸扶着龙王嘴，让和蓉蓉扶着世儒妈，然后让郭岱去到大队部报告，用大队部的电话给县公安局报警。

    然后他把龙王嘴拉到跟前，说世儒可能是被人谋杀了，现在不要动世儒的身体，保护公安破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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