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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哎,你现在还不可以起身。”幽幽的沉香缭绕,阮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床上,她挣扎着想要支起身,却被人眼疾快的按住了。
“温温姐姐?这里是”看到温玖玖欲言又止的神色,阮筠心下明了了,假作轻松的一笑,“幸好把我送这儿来了,不然我可没地方去。温姐姐,你可不能赶我走。”
见阮筠神色自若,温玖玖心松了一口气,温婉的笑道:“盼着你还来不及呢,以后啊咱俩也有个伴儿。”
于是阮筠便心安理得的在玄丘村住下了,她依旧住在上回住的屋子里,在赵婆婆房间的隔壁。时间一晃就是一年多。
阮筠虽然被剔除了仙骨,毁去了丹田,好在身体依旧健朗,在榻上养活了五日便又能活蹦乱跳了。至于温玖玖担心的心病更是半点迹象也没有,每每晨光初曦阮筠便已梳洗毕,执了古卷认真研读,时不时还跑去私塾蹭个席和老夫子辩道,颇有鸿儒之气。晚上用过饭后,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拉着温玖玖在村里散步,或赏赏月色,或听听白蘋吹笛子。一来二去与村里的人都熟了,时常也在别家做做客。及至空闲下来便帮衬着温玖玖做些活计,缝缝补补之类的她倒是挺擅长。
闲暇的时光过的飞快,平静而祥和,如流过村头的一条蜿蜒小河,水势轻缓柔和,拍在河岸的青石上不痛不痒。即便如此,日夜不歇的拍打也将原本棱角分明的石头磨的浑圆,握在心里都有些打滑。
阮筠有时候会想,也许她也是其的一块石头吧,被磨灭了情六欲,曾经视若珍宝的记忆一点点被遗忘,只剩下一片空白,唯一忘不掉的那双桃花眼,却也再没有出现在梦里。
虽未曾降雪,天也已经很冷了,而河水却不曾被冻住,只是流的慢了些,磨磨蹭蹭的不肯动弹。偶尔有一两尾鱼吐个泡泡,不如清河里红宝石般的锦鲤好看,黑漆漆的影子在水面上一闪即逝,沉入草荇交横的河底。
“筠姐姐,你又在这儿发呆了,今儿可是除夕,一会儿大家要祭拜狐仙娘娘呐,你去不去?”白蘋整个人都裹在一身喜鹊登梅纹靛青锦袄里,总着角的小脑袋从阮筠身后探出来。
阮筠摇摇头:“我就不去啦,我可受不住那些繁缛节。你赶紧去吧,祭祀完请白爷爷一起来赵婆婆家里吃饺子,我和温姐姐包了各种馅儿的呢。”
白蘋应了声,蹦蹦跳跳的走了。不一会儿祭祀的钟声便响起了,除了阮筠还悠哉悠哉的坐在河边,整个玄丘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九尾狐仙庙前,远远望去黑压压跪了一地。众人口里齐齐念着祈福之词,庄洁而肃穆。
阮筠忽然间觉得脖子一凉,连忙将半个脑袋缩进了兔裘里,她伸出心,接住一片洁白无瑕的六角冰花,轻声呢喃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可真晚啊。”她的心很凉,因此雪花消融的很慢,但雪下的很大,不一会儿便积了一心。
瑞雪兆丰年,此时神庙前众人已然喜不自禁,以为是狐仙娘娘庇佑,纷纷叩谢。一时间欢声笑语盈盈,连枝头的红梅都笑弯了腰。
“你看,又下雪了。”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是沈执归?是陆筌?或者是她自己。
阮筠拍了拍站起身,掸去身上的落雪,慢悠悠的往赵婆婆屋里走去。一路上经过的家家户户都已贴了门神和崭新的红联,还有各式各样的窗花。小道两边灰青的屋檐下,红彤彤的灯笼高挂,像红珍珠串成的链子,烛光接连跳跃着,忽明忽暗。
屋里还有些凉,阮筠把半湿的大氅挂起,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碎炭。将半路折来的红梅插在花瓶里,琢磨着祭奠快结束了,她便开始一边烫酒,一边将菜摘洗了,但面对木盆里活蹦乱跳的鲫鱼,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阮筠自我催眠般的告诉自己:不就是只鱼么,总不过白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