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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成向陶叔打了小报告,我便又被留在了医护站。有一天,他却是被抬回来的,黑灰依着汗水死死粘在皮肤上,右脚踝肿得老高。护士替他处理伤口,我替他擦着灰,很快一盆清水就变了色。

    他不说话。我也就随他。

    等了一晚上,才熬来他一句话:

    “原来那个孩子,叫童真。”

    他闭着眼装睡,我不强求。出来时看到少年扭捏在外,见我出来,猫着脸凑上来朝里张望。我拦下他的脑袋,问怎么回事。

    他倒好,吊人胃口。叉着手,踱着步,叹着气,半天整理不出一句。

    “你上次偷跟着兵哥哥过河救人,你爸还不知道呢吧?”

    “别呀,姐。我说还不行吗?”

    少年苦着脸想如何表达。我送了一句:

    “你大概,作文不太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最烦写作文了!”

    “说正事。”

    “哦。那什么,本来我和梁哥在搬货,猛然一回身一个妇人就扑了上来。一身的泥啊灰啊,连头发都快结起来。”

    “然后呢?”

    “那女的,一直在说话,我听了好久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说,什么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帮我找找,我的儿子。他姓童,叫童真。今年才11,喜欢唱歌,唱的好听。我追他来着,地震就来了。我不该打他,不该打他。你们帮我找找,他在哪里,在哪里。求各位了,求你们了。”

    一瞬吧,我能明白梁成的沉默是为了什么。那首童年只怕再熟不过。他该怎么回答呢,他从来不会撒谎,又该怎么告诉这个红着眼哭诉的母亲,童真已经不在了,再也唱不了歌,说不了话了。

    少年依旧自语,小声碎念着:

    “从前我梁哥也不是这样煽情的。他陪着那位母亲走了好远的路,翻了多少块板砖,也不肯说出来。唉。”

    继而见我也沉默下来,着急了:

    “别呀,别连央姐都跟着不说话呀。”

    我推搡着把少年打发走,在帐篷外的塑料小椅上坐了下来。抬头就是星空,近处有人耳语闲话,远处如豆灯光点点。帐篷的布帘遮了内里横卧的梁成,他多半也盯着棚顶吊着的那一把千纸鹤发呆呢吧。他对童真逝去的愧疚其实不亚于我,不亚于任何人,可他忍着,隐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强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介怀。

    那时候我骗他,小希会回来。他陪着我一起等,从不多问一句。回想小希的事,有我的错,也有他的错。我们承诺等彼此成长到有勇气的那一天,再来面对和承担。他隐忍着变强,我却似乎止步不前。

    那晚他的一句人生没有如果,我就知道他还在想她,在等她。

    每个人都有过青春,但每个人只有一次。十几岁的时候,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可以被原谅。可即使被原谅了,最后悔的只怕还是自己。无论是我,还是梁成。

    离开的那天,车子开在蜿蜒山路,缓慢而颠簸。望着山,山依旧是绿的,听见水,约莫水也还是清的,可是不一样的事太多了。

    那个唱着童年的孩子,姐姐要走了。很遗憾没能留住你,让你继续瞧瞧这个世界。但我答应你,你未做到的,我会替你实现,替你看够这个世界。所以啊,在天堂,再唱歌给我们听吧。

    谢谢你,教会了我原谅。

    长长的十几个小时,终于归来。从车子下来的那一刻,朝阳初升,点亮整座城市,路旁的柱灯沉默着暗淡下来。本想叫来母亲来接,只是时间太不凑巧,有些早,不想打扰她的清梦,想着招呼一辆出租车也就是了。

    梁成坚持送我回去,在出租车里和他闲话了几句。他以为我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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