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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康三年,秋雨初歇,一队锦衣人马飞驰在鲁西的官道上。虽说是官道,一连七日的小雨淅沥,道路中央已是水际泱泱。马蹄过处,泥石飞扬,路两旁的百姓都住了脚步纷纷避让,以袖掩面。马队为首的是个身量不高的男子,看上去正直壮年,却没有半点胡须,显然是长安宫中来人。

    这是何小七入宫之后第一次出长安这么远,心下自然有久违了的轻松。他不禁想起以前在少陵原的快活时光,穷是穷了些,但那时六根还全,抱着邻家的寡妇也别有滋味。可惜啊,一场皇位争夺下来,他和黑子这些本来围观的看客却都招了道。黑子死了,他却还活着。然而毕竟这天下的归属胜负已出,如今只消一个最后的了断了。何小七加快马速,向着前方的昌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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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邑临着巨野,是春秋西狩获麟之地,百里沃野,物产丰富。正值一年最醇润的季节,可是废帝刘贺的昌邑宫中却有绕有乌云之气。那是一种剑悬于头上的压抑,弥漫在王宫大大小小数十个院子里,又生出点点阴潮来。唯一透出些许生气的,是各院中那些锦衣的小孩子。大人们看到他们,心中便有点点欣慰荡漾开来——走吧,浮冰之上挨过一日是一日了。

    整个王宫中只有一个人置身于这团乌云之外,却又其实正在这乌云的中央。这个秋日的清晨,他在南莛院的中心独坐着,自斟自饮,喃喃而语旁若无人。他身下的雕花床榻已经颇旧,手中是一只青瓷的玄纹酒壶,身上是件磨了边的薄绸袄,革带上一段缀着的绳穗却红得暖人心扉。

    “又是一年过去了,红衣”废帝刘贺将酒壶送到嘴边,仰头而饮,脸上浮起一个沉寂的微笑。

    一片秋叶落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抚去,又抬头看了看庭院里飘零的秋叶,“近了,近了”立在廊下候命的太监总管郑耳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近了,引颈张望了一下,又缩回去轻叹了一声。

    刘贺呆坐了一阵子,摇了摇酒壶,发现空了,正要叫郑耳换一壶来,转头间,却被廊角一团小小的红色灼了眼。他急急地追视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空空的斑驳了朱漆的角柱。刘贺正要苦笑自己醉意中的幻觉,一个小小的脸庞却在柱缘细细索索地探出来,待到露出两只眼睛,又忽地一声缩了回去。

    “谁?”刘贺一扬手,青瓷酒壶碎裂在柱脚。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郑耳忙从廊下奔出来,从角柱的后边牵出个四五岁的女童来。“是小的没叫人照顾好小主子。”郑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女童。

    “小主子?哪个院子的?”刘贺二十几个子女,虽然他不是各个都叫得上来名字,相貌总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个女童却看着很面生。

    “这个”

    “说。”

    “是个以前的婢女,被您宠幸过一次。”

    刘贺转过身,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她,他却莫名地有些紧张,“婢女?哪一个?”

    “叫做结绿的,原来是老夫人的内侍丫头,后来跟了大夫人,地节初年的时候”

    刘贺颓然垂下眼睛,摆了摆手,“领回当娘的那里去吧。”郑耳却迟疑了一下。

    “又怎么?”

    “结绿前年抱病亡了。后来一直是二夫人照应着。”

    “那就领回西蔷院去。”

    “是。”郑耳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牵着女童的手往庭外走。那女童却挣脱了他的手,返身跑回刘贺身边,伸手抓住他腰间垂下的红色绳穗。刘贺俯首而望,见她也正盯着自己,表情倔强。刘贺落寞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丝兴致,便佯怒与她对峙了一会儿。女童微缩了一下,手却不曾松了半点。

    “小主子使不得”郑耳凑近蹲下,用手轻轻去摇女童的小手,“王爷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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