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咳嗽两声，轻轻道：“我只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媳妇会意，也小声道：“少时老夫人就来的。”说完又拍着床边口口声声哭小姐命苦。素娥依旧闭着眼睛不言语。三姑太太站在廊下，板着脸一方不。
苏家常走的大夫进来，号了脉道：“大少奶奶呛了几口水，歇歇就好了。只是脸上还要散淤血，这几日不得同房。”开了张散的方去了。
三姑太太存心要把素娥治死，也不再提她是青娥还是素娥，亲亲热热坐在床边道：“好媳妇，原是娘的不是，你休寻短见，好好儿将养身。”又叫儿上前，道：“陪你娘说说话儿。”又请那个媳妇出去，厚赏她五两银道：“嫂辛苦了，些须银买果吃。你家三小姐无心落水之事家去休要提，没的叫亲家着忙。”
却说苏公把两个使女支使出去煮药，爬到床头搂着素娥道：“好姐姐，醒醒。方兄弟已是劝转了母亲，你我拜过堂洞过房，就是正头夫妻。方母亲也是一时情急，你莫恼她。”
素娥只道拿住了苏家要面的软肋。他家只得认下她这个媳妇，心头大喜，忍不住嘴角微微上弯。情知装不住，微启双眸，轻道：“这是哪里？”
苏公温柔道：“这是我两个的房。”
素娥手在薄被里暗暗使劲掐屁股两下，疼得满脸通红，羞道：“相公……”
素娥本来生的貌美，此时一张俏脸上有红有青，有紫有白。苏公爱极，伸手把素娥搂在怀里，扭着头笑道：“娘，如今可不是应了誓言叫你做我正室？”
素娥忙正色道：“相公说哪里话？我两个何时私会过？奴也知你和姐姐要好，若是使得，就便娶她来，让她做夫人就是，何必拿妹做姐这样欺我？”
苏公不料素娥死不肯认，不晓得如何接口，就想去问娘亲，松了手笑道：“娘，休要再耍。我去瞧瞧药可好了。”忙不迭出去觅三姑太太支招。
却说真真在家提心吊胆等苏家消息。送中饭时王慕菲怕老娘上不得台面，只叫真真去，真真还不曾推辞，老太爷咳嗽了两声，道：“若是我们两个老的升了天，自当是真真去，你娘还在，怎么好叫媳妇抢在婆婆前边出头？”
王慕菲怎么好说他是怕老娘上不得台盘不想叫她出去丢人，笑道：“那叫真真陪娘去罢。他们官宦人家规矩极多的，行动处有真真提点，也少惹亲家笑话。”
王老夫人呸道：“十个死知府也抵不得一个活举人，是他家上赶着要与我家结亲。她敢笑话我们？”
王老太爷赞同的点头道：“不错，他家纵还有几个官，到底隔着一层，不是他自家的。将来三女婿还要靠阿菲呢。”
真真站在一边极是为难，若是早些晓得公公婆婆为人不堪至此，哪怕青娥在家养到一百岁，也不替她张罗亲事。
王慕菲也是头痛，眼看着老夫人回房，换了件大红遍地金通袖麒麟袍，插了一头黄哄哄的金钗金插梳，得意洋洋出来使唤媳妇装食盒，两口都不言语。
王慕菲算计，妆得一时妆不得一世。苏家早些儿晓得也好，何况老娘都妆扮上了，就是真真去娘也必是跟去的，不如就让她去罢，吩咐真真道：“你陪娘走一回？”
王老夫人因儿说要真真提点她规矩，已是恼着儿小看她。哪里还肯叫真真同去，忙道：“送个饭罢了，我一人去使得。”
真真认得那袍从前素娥穿过，那些金头面皆是十来年前的旧式样，却不知婆婆是去哪里寻摸来的，待要说如今时兴的都是头上圆圆底下尖尖的式样，又怕婆婆不活，咬着唇忍得极辛苦。若要她再合婆同去亲家丢人，哪里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