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一支白蜡烧到只剩一寸，王慕菲打着呵欠回来，愁眉苦脸叹气道：“爹说要搬到城里来住呢。他哪里舍得买房，必是要和咱们挤一处，完了，完了。”

    真真一边替他宽衣，一边安慰他道：“住在一处虽有许多不便，到底是你亲爹娘。”

    王慕菲苦笑道：“好不好，住几日你就晓得了。明日我去大姐家里捎信。等大姐来了，你且好好瞧瞧她是怎么对付爹娘的。”无意中看见房里多了四个箱，忙问：“这是你娘家搬来的？”

    真真略点点头，她爹爹送来的东西虽多，却无半件是给王慕菲的，所以她心里极是愧疚，赔笑道：“爹爹上回见我穿的旧了些，所以取了几件从前旧衣与我。还有几块上好尺头，奴明日去寻几斤上好丝棉，给妹做件袄罢。”

    王慕菲看了看房里，差不多都是这几个月从真真娘家搬来的，好半日道：“我爹娘爱的是银，恨的是花银。咱们且把房里扎眼的东西归置起来，休经了二老的眼，平白叫他们说你。”

    真真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兴高采烈取出一个白地绣红梅花的缎，挂在身上比给相公看，“夫妻，这个给妹做件家常穿的褙如何？奴用梅红压细边。”

    灯下尚真真的笑脸格外娇艳，王慕菲感念娇妻，取下尺头放在一边，搂着娘笑道：“叫青娥自家做去。咱们做些正经事要紧。娘问我们什么时候养个孙给她抱？你说说咱们什么时候给她抱孙？”

    王慕菲口里的热气一阵一阵喷到真真的耳垂。真真就觉得自己一寸一寸软下来，贴着相公宽阔温暖的肩膀再也站不起来，轻轻倒下去，倒下去。王慕菲吹熄灯扯下帐，黄铜帐钩荡了许久也不肯歇。

    王老爹咳嗽了一夜，到了清早醒来，推王婆道：“老婆，起来烧水做饭。”

    王婆伸个懒腰，笑道：“老头，你糊涂了，有媳妇呢。”

    王老爹披衣起来道：“叫青娥起来，叫儿收拾收拾东厢两间，咱们搬那边住。这边原是他的作坊，咱们住着，作坊怎么办？。”

    王婆道：“若说住人，谁家儿媳妇住正房，反叫娘老住东厢的？”

    王老爹叹气道：“你惯的好儿，何曾把爹娘放在眼里过？”

    王婆不活。一边穿衣一边道：“素娥在秦家是当家太太，不然咱们搬到她家去住罢。”

    王老爹吐出一口浓痰，喝道：“放屁，谁家放着儿家不住，去投奔女儿的？”唧唧呱呱数落了老太太一早辰。

    真真听了半日，爬起来想去劝说，王慕菲伸出胳膊搂住她，用力把她拖回被卧里，笑道：“爹娘无一日无一事不争几句的，休要理会。昨晚上叫娘劳累，且再睡睡。”

    真真用力挣脱相公，道：“看情形公公婆婆都起来了，我做媳妇的哪好意思再睡。”忙忙的光梳头净洗脸，系上围裙去厨屋和小梅一起做活。少时青娥也来帮忙，煎鱼烧鸡，收拾出十来碗抬到客座，请公公婆婆来吃饭。王老太爷对着满满一桌鸡鸭鱼内，极是舍不得，使筷点了七八样，对青娥道：“这几碗撤下，哪里吃得下这许多。”

    青娥看着嫂嫂，只道：“这是哥哥嫂嫂的心意呢，又是过年，多几碗荤菜怕什么？”

    王老婆拿筷敲碗，清了清嗓道：“过日哪能这样奢侈，细水长流是正理，叫你收起就收起，哪有那么多怪话。说到你哥哥嫂嫂，怎么你哥哥还没有来？”

    真真小心捧了碗粥送到婆婆跟前，笑道：“想是在房里做什么，媳妇叫他来就是。”

    王老婆忙道：“想是还在睡？媳妇，不是婆婆说你，不要只顾自家贤惠。你男人好吃懒做也要提点些，人家说起王秀日日睡到日上三竿，你的名声儿就好听么？”

    其实王慕菲早就起来，因嫌娘老烦，缩在房里看书，浑忘了吃早饭。真真去叫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