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都没想到,以前一向令行禁止的决定,这次居然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亡命了这么多天,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愿意从刚才短暂的安逸和温馨中醒来,情愿留在这个危险之地多体会两天。
饱饱地吃上一顿热饭之后,听说还可以钻进帐篷舒坦得睡个安稳觉,不用忍受风吹雨淋之苦,那些早已麻木的心忽然活泛起来。人们围坐在“哔波”燃烧的篝火旁,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己的想法,全然忘了自己逃命的境地和溃兵的身份。
无奈地看着七嘴八舌的弟兄们,杨冬青知趣地闭上了嘴。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眼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跟一群铁了心打算歇脚的人去讲什么大道理,等于是对牛弹琴。只好宣布先借着鬼子现成的据点先休整一天。说完冲张振清和秀才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借口吃的太撑要去散步消食离开了人群。
漫无目的走在坡地和密林间的荒草丛中,仰望难得晴朗的夜空,看着稀稀拉拉悬挂的几颗星星以及暗淡的残月,杨冬青不知不觉怀念起在滇西做山大王的日子来,怀念起马有福c小湖北这些舍他而去的弟兄们,想起曾经英气逼人却已抱憾早逝的柴拯国,想起预备团的济济一堂,想起入缅以来的一败再败,想起进山以来的狼狈,眼睛不自觉地湿了。
默默跟在身后半天的张振清看出此刻杨冬青的哀伤和失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将他从感慨和回忆中唤醒,几个人停下脚步彼此注视着对方,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静静地站了一会,张振清拍了拍杨冬青的肩膀关切道:“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儿啦弟兄们其实不是要跟你作对,只是忍饥挨饿地跑了这么多天,今儿个忽然逮住这么难得个安闲机会,不愿意这么快丢掉。都是一帮子粗人,二当家的何必跟他们计较呢”
杨冬青点了点头,呼出胸中那股子闷气解释:“跑了这么些日子,整天有一顿没一顿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一天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谁心里不憋屈。舒坦日子没人不想过,可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从进山到现在,日本人一直围在咱们身边转悠个没停,不知道啥时候会突然跳出来咬咱们一口。我这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实在放不下啊。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怕贼惦记。刚进山那会咱们整整二百多弟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牲口驮马一大帮。可自从让鬼子咬上以后呢,哪一仗不得折进去好些人现如今从因多一起出来的老弟兄还剩下几个”说着说着,杨冬青开始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不是我杨冬青怕死,当兵这么些年成了,身边死去的亲朋袍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啥样的死法我没见过。可睁着眼睛硬挺在这等死,我心里头咋都不乐意。弟兄们把命豁出来交给我,我有责任尽我最大的本事把大家完整的带回去。可照这样下去,迟早大伙得交待到这变成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一个也走不出这野人山。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秀才听了这话很有感触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二当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前前后后算下来,光死在咱们手上的鬼子差不多有两个中队四百多号了。我估摸咱们的活动已经引起日军的注意,成为他们重点搜索的对象了。照荒木的交代,他们这个中队的目标是冲着咱们来的。综合这个补给点的侦察范围以及鬼子负责运送给养车队的时间来计算,这里的确不是个安全所在。要不然,一觉醒来才发现被日军主力团团围住的话,咱们绝对一个都逃不出去。非得让人家包了饺子不可。到时候恐怕哭都没地方哭去。”
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张振清宽慰道:“我知道你们俩担心什么,大伙也都不是傻子,情况也未必有你们说的那么糟。眼下咱们还活着的基本上也都是多年的老兵了,哪个心里不跟个明镜似的亮清。回去了找胡连长还有大炮几个说说,咱们再分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