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赶到的时候, 官员们已差不多到了下衙的时辰, 三三两两地从大门里出来。︾樂︾文︾小︾说|
有林安引着, 没人拦她, 马车停在门旁道上,她一路顺利地走到了后院那一排存放案档的屋舍。
冬日天色暗得早, 申末时分,屋里已燃起了灯来。
与外面闲散下衙的景况不同, 屋里仍是十分忙碌,五六个人或坐或立,各有职司,还有人走来走去地搬运着文卷。
朱谨深坐在里间书案后,书案两侧皆堆着高耸的案卷, 连他的脸面都遮挡住了,沐元瑜一眼没寻得见他, 还是林安从她身边直窜出去, 才为她指引了目标。
“哎呦, 我的殿下,这个时辰了,人都走光了, 您还不歇歇!”
朱谨深头也不抬:“闭嘴,别吵。”
一只素白手掌按在了他摊开在面前正看着的案卷上。
朱谨深眼神闪了下, 抬头。
“殿下,”沐元瑜站在书案后,笑眯眯地和他道, “张弛有度。”
朱谨深的嘴角不由就勾了起来,却先刮了林安一眼:“你出息了。”
自己拖他的后腿烦他还不够,发现烦不动,居然还去搬救兵了。
林安只是嘿嘿赔笑。
“我没怎么样,不要听他胡说。”
沐元瑜打量着他,唇色都有些发白了,还说没有怎么样?她哪里肯相信,道:“我知道殿下勤勉向公,可殿下熬得脸色都不对了,莫非真要等倒下了才罢?那时才真的耽误工夫呢。”
屋里还有别人在,朱谨深不能做什么,只是敲了下她按在案卷上的手背,示意她:“你看一下你的掌心。”
沐元瑜略带疑惑地把手翻过来——只见掌心已然一片灰扑扑。
她瞠目地望一眼她才摸过的案卷,这什么玩意,也太脏了吧?
朱谨深皱着眉:“你说,我能有什么脸色。”
沐元瑜噗一声笑了。
洁癖其实不是个可乐的毛病,换个人她也许会觉得很麻烦,但这个毛病体现在朱谨深身上,她一直就只觉得很有意思。
可能是他从头到尾就是个雅致的人,跟这个毛病很相配,也可能是,她滤镜太厚,以致把他的毛病都看成萌点。
沐元瑜转头问林安:“你们殿下天天摸这些东西,你怎么不知道给先擦一下?”
林安委屈地道:“开始擦的,但是后来殿下嫌我碍事,不要我在旁边了。”
朱谨深不是单纯地在一份份阅读案卷,他需要前后比照对应,聚精会神地分析,林安一直在旁边窸窸窣窣的,多少会对他造成干扰,几次之后,他就把人撵开了。
沐元瑜想了想,毛遂自荐道:“那我给殿下来擦?我手脚放得轻些,保证不碍殿下的事。”
朱谨深微有心动,但旋即道:“不要了,你只有更碍事。”
沐元瑜一怔,然后意会了过来。她把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屋顶。
林安略心塞——他感觉到了森森地差别待遇,一样是“碍事”,他家殿下说话的口气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那个余韵悠长的,他一个没了根不通情/事的小内侍都被迫懂了。
“那殿下也该歇歇了,都快晚饭时辰了,再怎么说,也得先去吃个饭,填一填肚子吧?”沐元瑜转而道。
她不提这茬朱谨深还没有觉得,一提,他就觉得确是有些饿了,低头看看手里的案卷,道:“等我这卷看完。”
沐元瑜点头:“好,我到外面等殿下。”
她就出去,她倒是想帮忙朱谨深一起看案卷,但不奉皇命,以她的身份不适合插手朝廷部院的公文,瓜田李下,还是避出去这个嫌疑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