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塞北已有两年,这里的气候和京城大相径庭,胡天八月即飞雪倒不是作假,冬季一直从八月末持续到来年四月初,气候严寒,环境恶劣,又时时刻刻都是战备状态,刚来之时众将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如此身单力薄的贵公子能在这坚持多久,怕是待不了多久就要吵着闹着回京吧。
岂料这两年间高孝瓘每日卯时起床点兵巡营操练,午后练习弓马,入了夜还在挑灯夜读兵法,片刻也不曾松懈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也参加了几次,非但无过反而偶有斩获,赢的了幽州军民从上到下的敬佩和爱护,就连段将军都对他青睐有加,也时常提点些兵法。
平日里无事便纵马四处奔波,看似游手好闲实则将这里的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
日子久了白净的面皮上也添了风霜,眉眼间却越发锐利,弓马也俞发娴熟,渐渐地整个骁骑营里已经无人可比了,或许段将军还能与之一试,只可惜他向来不屑对小辈出手,尤其这人还是皇亲国戚,说是历练但刀剑无眼,伤着一丝一毫恐怕都难以向皇上交代。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府中歇息,说是府其实也不过是城中干净整洁些的宅子,拾掇拾掇勉强能住人,他身份特殊,既有高洋这个皇叔护着又有从三品的武职在身,因而得了特权,不用住在军帐里,这也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小怜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在她手边小心翼翼放下一盏茶。
高孝瓘接起来抿了一口,温度刚好能入口又不会太凉,北地没什么好茶叶,他也不计较那些,能提神醒脑就好了。
“嗯,你先下去歇着吧”
“我看大人正在练字,不如就让小怜代为研墨吧,大人专心写字也好事半功倍”
小怜的眼中映出盈盈水光,唇畔挂着温柔的笑意,半是询问又略带了一丝娇嗔的语气。
高孝瓘心一软,便也默许了。
军中本不许人随侍在侧,自有军奴打点一切杂事,但一来那些军奴俱是些笨手笨脚的下人,二来他也不喜生人接触,尤其是男子。
因着小怜身世坎坷,她遇见她时她正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被一个年过半百的猥琐男子纠缠不清,出于道义出手相救,后来见她无处可去便留在了身边做个侍女,段韶只以为他是贪图美色,寻个侍女解闷儿寻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让他哭笑不得,解释不清。
一帖字还未临完就听见城门方向传来几声号角,那是集合的信号,高孝瓘顾不得许多,扔下笔径直起身,连盔甲都未换,冲出房门不到片刻又折返了回来取挂在墙上的佩剑,急匆匆地扔下一句:“今夜恐有变故,你照顾好自己”
便又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眼前。
桌上的茶盏还未凉透,因他起的太急被打翻在了桌上,薄如蝉翼的纸张被快速泅湿,小怜脸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呀”了一声拎起来抖了三抖,仍没能止住晕染开的墨色来。
本想扔掉但看见那几个被茶渍晕染的差不多的大字时又灵机一动,拿帕子将渗出来的水分一点点吸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炉火旁边烘干。
她虽识字不多,仅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幼时趴在学堂墙根下偷学而来的,但也认得那句诗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极简单却又极有韵味,待到烘干之后她又小心翼翼拿了起来折好揣进怀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城头上已经亮起了烽火,绵延数十里,一时间灯火通明,身后的幽州城还在静静沉睡,这里的气氛却已经紧绷起来。
他匆匆打马而来,在暮春的天气里额头覆了一层薄汗也顾不得上擦,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瞭望台。
幽州城外是一望无际的盐碱地,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