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 年味渐浓。
墙上的日历翻过最后一页,该换新的一本了,而《蓝宇》的拍摄则已趋中期。在那块色彩斑斓的唤作时代的背景板中, 受远/华案的牵连, 陈撼东从高处直坠,锒铛入狱。那般高傲的人, 转瞬间就低下了头颅, 变得有些灰败与萧瑟。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偌大的公司濒临瓦解, 对于陈撼东的打击当然是极其巨大的。但他又是幸运的,因为无论如何,都有蓝宇陪在他的身旁。
无论是平庸是惊世,是璀璨是落魄, 是风又或者是雨, 都是蓝宇所爱。
得其所爱, 一生何求。
而陈撼东身上那几分痞气与傲气,则氤氲成了四分颓然,五分忧郁, 外加一分莫名的悲欢。
这两段的心境跨度颇大,要演绎出其中精髓,对于任何一位演员来说都绝非易事,但就算他颓唐了,他还是陈撼东, 绝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
之前的拍摄已如铁匠铺里烧红的铁块般渐入佳境,但转眼间便要淋上冰水推倒重来,关锦鹏一点一点地帮苏映砥砺着,拍摄的进度则毫无悬念地又拖延了下来。
随着街上张灯结彩地挂起了灯笼,年关将至,剧组里的人心也逐渐躁动起来,关锦鹏不是那般苛刻的人,虽说拍摄进展不尽人意,但尚在预期之内,因此他也不着急,给剧组上下放了六天的假期,嘱咐两位主演,特别是苏映好好调节一下心情,自个儿拿着拍好的片子回香港整理去了。
“初五再开始”苏映有些没奈何地舔了舔嘴唇,伸了个懒腰。
其实对苏映来说,过年放假一点意思都没有。倒不是他痴迷演戏已到了废寝忘食旁若无物的境地,实在是亲朋故友都不在身侧,漫数黄历也是无事可做,懒散与困顿逐渐渗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
如果还在家的话,他要忙活的事情可就多了。随着父亲一起去大扫除,烧香祭祖,熏腊肉,贴春联,而母亲呢,则在厨房里一个人忙活着。晚上的时候,端出一桌子丰盛的晚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在家里面吃着团年饭,别提有多快活。
只是,那个家已经回不去了啊。
但春节的确是京城最为清净的时刻。路上没有拥挤的车流,街上没有涌动的人潮,蜕下一身嘈杂的外壳,京城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挂红灯笼贴对联,再贴个倒福,尽管这些在钢筋水泥中间略微有些不协调,但不这样做的话,那缕淡若飞烟的年味就更加不起眼了。
耳边一片寂静,静得可怕,这也是京城缺乏年味的原因之一吧,没有烟花爆竹的声响以及小孩子喧闹的声音,让小镇里长大的苏映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住的那间屋子里连台小彩电都没有,自然也看不了春晚,大年夜的晚上,启开一包速冻水饺的袋子,听着收音机里晃晃悠悠的夹杂着噪音的歌声,凝神望着窗外的漫长黑夜。
依旧是一个孤苦伶仃的春节,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前两年在那个破洞里过得要好多了。
窗外的光线透亮,但又被隔绝了,就像行走在街道上人们的快乐一样,看不到,听不到,也难以去抹平,只想把它们一同放在时间的支架上晾晒着,看着它们由湿润而后蒸发,变成一粒粒分子于空气中自由地飘荡着。
二零零一年的春节,就这样于一片安静祥和中,不带波澜地泯灭了。
隔日,一月二十四日,是大年初一。
天公作美,破除了前些天低低沉沉的迷云,慈善似的丢下几丝光线来。
许久不见,有点不适应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走到约定的路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映的心情便灵动起来,连带着嘴角不由得轻轻